郑毅明在泳池浅水边停下,还有一圈儿就完成今天的锻炼指标了,他高举起双臂紧贴着耳朵向后伸展、牵拉,这是畅快与满足后的标配动作。泳池在饭店地下二层,太小,只有3个泳道,25米长,可人疼的是水温舒适,这两年地处远郊区的旅店里,泳池多了,坚持冬天游泳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大爷,您游得真快,专业出身?”
“不。”他转脸朝站在池边前来搭讪的小伙儿摇摇头。
小伙子一身冬装,继续说,“您老看看我儿子游的还行吗?我怕儿子成傻宅男。这不,从网上请了个教练。”说完他指指池中不远处的小男孩儿。
郑毅明潜下水里看了看,出水时收敛笑容,诧异地看看他,又朝孩子身旁那个臃肿的黑壮汉努努嘴,“他是教练?”
小伙子点点头,自豪地说,“等到开学,我儿子就是他们班的明星了。你老不知道,他们班明星多,唱歌跳舞的、学奥数下棋的,多啦!我们啥也不是,总不甘心儿子输在起跑线上吧。不怕您笑话,开家长会时我最没面子。这不,为了孩子,我们花大价钱请北京体工队退役的专业教练,国家一级,我亲自验的证书啊。包教包会,一期十次收一千,外加报销车费。”
郑毅明真想说,看看你的儿子,身体在水里几乎是立着游,手脚的动作都不对……但他终于克制住自己没说出口。否则多管闲事的老毛病又犯了。他
一个猛子爬到池底溜到泳池的深水端。谁知小伙子跟过来,陪着笑脸道,“大爷,您看这个教练还行吧?现在是‘闪’时代,您知道‘闪婚’吧?咱这是‘闪学’,您懂吗?能漂着不沉就是他们班的明星。至于冲击少年二级运动员,教练说那是半年之后的事儿。”
一听这话,郑毅明像是挨了一闷棍,只好将头浸入水中。
“老先生,”不知何时黑壮汉游到他眼前,谦卑地说,“承蒙赐教啦!”
郑毅明不客气但很耐心地说,“蛙泳是四个泳姿中技术含量最高、最难学的。你教的是孩子啊……”
“老先生,”黑壮汉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像是看到了咸亨酒馆里的孔乙己边吃茴香豆,边迂腐地卖弄“回”字的四种写法一样,脸上溢出些许怜悯,“您讲的是投资,哪个家长愿意?如今讲究低成本,高产出。”
郑毅明不识相地还想规劝,黑大汉抬掌制止道,“嘘,雇主来了,多多关照啦!”水里,他用力握了握郑毅明的手。
郑毅明木然地望着“噗通”“噗通”远去的黑影,竟然联想起初中物理课的“浮力”:神奇的浮力任性地充斥到政府办公大楼里、教室里,那人、车、西瓜、办公桌……梦幻般漂浮的场景一定很滑稽可笑……然而,郑毅明却无端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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