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姥姥走后第26个年头,我也从一个小小稚童长成了三十而立的母亲。小时候,姥姥在老家农村,我在城里,对姥姥的印象,仅仅是每年寒暑假可以去田间地头撒野,无论我怎样调皮捣蛋,好脾气的姥姥总是笑笑,一边劝住想要“收拾”我的妈妈,一边递来我平日里吃不到的自制小吃。
直到有一天,妈妈告诉我,姥姥病了,没过多久,姥姥走了。那年,我只有5岁。曾给我带来过无限欢乐的小山村里从此再也没有姥姥的身影,院子里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白色,披麻戴孝的亲人,忙忙碌碌的厨子,前来送别的乡亲……小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和舅舅哭天喊地,我更不明白,为什么姥姥躺在黑漆漆的棺木里,任我撒泼打滚都不肯再醒来给我炸馓子吃。村里办红白喜事都是吃流水席,看着席上我不认识的人们麻木地说着、吃着,甚至笑着,我小小的心脏快气炸了,跑到灵堂前大喊大叫:“妈妈,你快别让他们笑了,姥姥没了,我不许他们笑!”一个小孩子的叫喊在嘈杂的丧礼现场是那样苍白无力,只惹得妈妈哭得更加上气不接下气。
我也不记得有多久了,慢慢的,消瘦许多的妈妈才接受姥姥走了这个事实,我也在成长的过程中渐渐明白,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冬日,我到底失去了什么。逝者已去,生者如斯。姥姥虽然走了,但有关于她的故事我从小听到大。妈妈总说,姥姥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3年自然灾害的时候还把家中仅有的粮食给揭不开锅的邻居家分了些,村里不讲理的泼妇没来由地骂她,她都不还口。十几岁时,我心里暗暗反驳,那姥姥不是傻吗?多年以后,我才渐渐懂得,善良和包容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因为懂得,所以思念更甚,姥姥的美好像一块蜜糖,经久不化,不知不觉中安抚了我成长中的微苦;姥姥的逝去像一个默契,妈妈不说,我也从来不肯主动跟她提起我的想念,唯恐引她伤心伤身。
去年,我看了迪士尼电影《寻梦环游记》,影片中有一句经典台词——“死亡并不可怕,遗忘才是最终的告别,请记住你爱着和爱过的人。”电影主人公米格的奶奶可可,曾是被父亲埃克托深爱的小天使,而我曾经也是姥姥最疼爱的“可可”。虽然在现实生活中,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我们习惯于回避“死亡”这个话题,害怕谈论生死,认为它太过沉重,甚至带着些许的恐惧和悲伤。然而对电影中“终极死亡”即“被活着的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这个概念的深究,才让我真正明白了,死亡就如姥姥的离去,虽失去了面对面触碰的温度,却留下了爱无穷无尽的传承。直到如今,逝去的亲人们用言行铸就的美好品质,仍不断丰富着我们的心路历程,依旧让我们怀念感动,因为我们都是那些“人已逝、心深爱”的亲人们永远的“可可”。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是一年清明时,柳枝舒展,土膏润泽,我对姥姥的思念像渐暖的天气般愈来愈增,爱与珍惜是我们这些“可可”们打开节日最好的方式。愿世间这些无尽的思念和挚爱为我们积蓄前行的勇气与力量。张惠
姥姥的“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