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是二十四节气中唯一的形容词,它能够表达出人们哀思的心境。“坟前千滴泪,不如寻常一寸心”,孝于行动固然根本,必要的祭祀形式亦异常重要。譬如对父母双亲,平日里尽心尽孝既是应有之责,亦是人之常情;双亲离世,尽管尽过孝道,但若连亲人的坟头墓地都不愿涉足,何来哀思之真诚?何来孝道之始终?
自古以来,国人讲孝悌,奉礼仪,清明祭祀对行孝者是心灵的哀悼,对不孝之人则是虔诚的忏悔。“哭死人是给活人看的”,此言道出了一些人的虚伪,但也讲明了一个事理,人在做,天在看,应讲天理良心;更重要的是上行下效,现今之为,即为儿女明日之举,孝道亦有传承。
清明节,虽带着淡淡的哀伤,却也高雅清新,不乏浓浓的诗意。在我国诸多的传统节日中,春节讲究欢娱,中秋节图得团聚,元宵节为着热闹,国庆节喜在欢庆,惟有清明节,始终保持着独特的,凝重祥和的气息。清明时节,山桃醉红,杏花堆雪,垂柳萌新绿,油菜绽金黄,人们踏着纷纷细雨,怀着缕缕哀思,步入墓地以祭祖拜宗,那是何样情怀?清明是对孝心的“年检”,的确使人之心灵得以清明。
去墓地之前,人们精心准备,要买些白色、黄色、粉色、绿色的纸张,剪成钱状的长条。在乡下,几乎每个村子里都有几个心灵手巧的人,多为上些年纪的女人。她们把长方形的纸依对角线反复对折,手中剪刀左弯右转,从下至上直到顶端,剪得精细工整,轻轻散开抖匀,恰似串串纸吊。它在众人眼里是清明祭扫的纸吊儿,在我看来,就是件精致的手工艺品。“清明时节雨纷纷”,以往,沥沥细雨似乎总是清明的背景,丝丝缕缕,悄无声息,湿了春色,也湿了愁绪,有着不尽的哀思。近些年,多是晴空朗朗,漫山遍野飘着花香,氤氲出一种温馨祥和的气息,衬托着另一种淡淡的伤感。
每年去上坟的时候,我都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隆重的仪式。无论多忙,无论多远,都必赶到坟前祭拜,且心诚如一。我和家人来到坟前,放好酒水,摆好供品。供品取之双数,多为四盘或六盘。以前,人们用馒头,鸡蛋为供品,现今为点心,水果,熟食所替代。接着,便在坟前燃上香,或按辈分,或按长幼,或按亲疏远近,依序跪地,磕头叩拜。若年长者或身体不适者,则可鞠躬致礼。
以前烧纸钱,都是自己或求人剪的纸钱。现今市摊上,有面额巨大的冥币出售,小至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大到几亿、几百亿、上千亿。我们虽然买了几沓大额冥币,仍然习惯用自己动手剪出的纸钱焚烧,似乎这样心里才更踏实。祭拜过后,我们围着坟茔四周拔除枯草,在坟上培了新土。乡下有讲究,坟茔上的土只能清明时敢动。寻常的日子,即便草长得再多再乱,也是万万不能动的。否则,一是不吉利,二是对亡人的大不敬。因此,趁上坟之际好生清理一番,以示这家坟地不但后继有人,而且常有人管理。
三里不同乡,五里不同俗,吊纸亦有不同的挂法。有的把剪好的彩色吊钱纸,轻轻挂在树枝树杈上或灌丛梢上,让清风将其刮走,说这样死者才能尽快收到,而且刮走的越多,死者收到的越多。有的村人则把纸吊用细线绳或塑料绳系好,牢牢地绑在树枝上,说这样不易被风吹走,不但故者会长久地使用,而且标志着坟主后辈人丁兴旺,更代表着他们不忘宗祖的尽孝之心。于是,坟地周边树丛上挂满多色的纸吊。微风轻拂,条条纸挂翩然舞动,苍松翠柏间五彩缤纷。瞬间,坟茔令人耀眼注且,寂寥的山间顿时鲜活起来,荒凉的山野坟园,亦变得神采飞扬。
春节是家人的团聚,清明则是乡邻的聚会。祭扫的几日里,在村头,在村里,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天天都排满了各种车辆,随时随处可见熟人的面孔。乡下扫墓祭拜的时间,大多集中在上午十点之前,乡人纷纷从各地赶回来,许多平时难得一见的人见到了。尽管大家见了面,简单打个招呼,寥寥几声问候,便分别走进自家坟地,尽管言语不多,却充满了乡情。此时,大家怀着同样的心情,寄托同样的哀思,做着同样的事情,彰显出一种思亲奉孝的伟大凝聚力。
清明,亲人齐聚墓地,静默哀思中,往事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亲人的音容笑貌比任何时候都清晣。大家的记忆或许不同,情感却出奇的一致。尽管有思亲之哀,却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号,谁都不愿破坏清明的气氛,只有思绪依然飘飞,亲情有多久,思绪就会飘飞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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