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环
(接上期)
说着那女人刷地一下扯开衣服,崩掉的纽扣飞起来打在赵的额头上。车库里光线很暗,可她的肉体就仿佛自身会发光一样一下就刺伤了赵诺者的眼睛。一定是提前做了准备,薄薄的一件开衫长裙里面她竟然什么都没穿,白花花的肉体就那么突兀地横陈在他眼前,紧跟着就扑倒在他怀里。
比第一次上解剖课还要慌张和狼狈,赵诺者弃车而逃,慌不择路。他几乎又要呕吐,又要小便失禁。实际上他没有,所有这些排泄物全都化作淋漓大汗,从他体表瞬间挥发掉了。剩下他如同一具空壳一样游走在夜色中,耳畔还盘旋着自己汽车的鸣笛声。他逃走的时候,那女人一直在身后按着喇叭。
接下来,赵医生给自己服用了精确计量的安眠药,让自己整整睡了两夜一天。第三天一大早,他打车来到医院,发现自己的车好好地停在地库原车位上,车钥匙摆在办公桌上。手术之前,他再没见过那个女人。手术如期进行,但是让赵医生毛骨悚然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觉得那是一根一直悬在头顶的针,如今寒光一闪悄无声息地掉下来,正中百会穴,那是绝对致命的一击。
他的神秘能力消失了,手术台上他再也找不到那种忘我投入的状态了。当助手打开病人的头骨,他手拿电凝镊子和吸引器,两眼对准显微镜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的是那一对灯泡般会发光的乳房以及平生第一次一个女人的肉体扑到他怀里给他的全身带来的震撼触感。接下来那个尖锐的问题终于跳了出来:她是不是她?是不是她?是她?不是她?赵诺者感到自己就快要崩溃了。
但实际上,手术过程还算顺利。表面上看来这台手术只不过比预期慢了许多,赵医生必须经常停下来,由助手给他擦汗,能拧出水的毛巾丢了一大堆。表面上看来仅此而已,每个步骤都在稳步进行。但是实际上,赵诺者自己知道,他是用生命在完成这台手术,过程中有太多的惊险和曲折,有太多他与死神和心魔的正面交锋。每当心事涌来,情绪无法平复,他的手都有颤抖的倾向。他把自己的舌头狠狠咬住,把心一横,以必死的决心来面对挑战。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场手术如果出现差错,他必将死在病人前头,一口血喷出来他会当场死掉!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感到生无可恋。他只是不想害死病人,不想临了承受一个因觊觎病人妻子而加害了这个病人的内心压力,这才是他真正无法承受的。于是就像蜡烛燃尽最后一滴油,像春蚕吐出最后一缕丝,赵医生透支了往后三十年所有的精力和意念,顺利的完成了这台注定会载入院史的手术。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台手术,他几乎是在手术一开始就知道了的。不!他是在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就知道:从今以后他的手再也拿不住手术刀了。
是真的拿不住了,下了这台手术以后他的手就开始颤抖不止。自那日起,赵医生便患上帕金森综合症,致死未愈。至于那个女人,或者说那两个女人,他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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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医生的非正常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