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杜志清被驻柏乡县日军头目木村叫去。让座上茶之后,木村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问:“中国的汉牡丹就在贵县?”
杜志清起身弯腰,满脸堆笑地答道,“是,是在本县。”杜志清是柏乡县县长。个子矮小的木村挺挺胸脯说:“你的,明天陪我一同看看你们的汉牡丹。”杜志清又弯下腰说:“对不起,明天县政府要召开抗洪会议。”木村一瞪眼说:“取消会议!”杜志清想了想说:“是。”
河北省柏乡县城北十里,有一个村庄叫北郝村,村西有一座叫弥陀寺的庙寺,寺内大雄宝殿前长有十几株牡丹。据历史记载,它生长于西汉,距今已两千多年,比洛阳的牡丹早500多年,比菏泽的牡丹早1400多年。更为神奇的是,在同一株牡丹上可开出花色不同、花型不同、层次不同的牡丹花,且花开如莲,清香四溢,实属罕见,人称神花。
正是牡丹花盛开季节。木村换上中国衣服,在杜志清的陪同下去弥陀寺看了汉牡丹,一路木村感慨万千,赞不绝口。杜志清正在揣摩木村什么意思,忽听木村说:“杜县长,请你在三日内给我弄两株汉牡丹!”杜志清一愣,想了一下说:“恐怕有些难度,太君。”“什么的干活?”木村不高兴了。“你想啊太君,牡丹是娇贵之花,且又是开花期,只要稍微不注意,牡丹就难以成活。”杜志清解释道。“你的想办法!我的只要牡丹!”木村命令道。杜志清只得说:“是。我想办法,我想办法。”
杜志清不得已,只能用缓兵之计。他在弥陀寺见到了妙弘住持。寒暄之后杜志清说:“有一事相求,不知方便不方便?”妙弘住持看一眼杜志清,然后两手合一,说声“阿弥陀佛,凡是我能做到的。”杜志清说:“县政府成立不久,新建的县政府大院尚未绿化,如能从寺内移栽两株牡丹,不仅美化了环境,还提升了县政府的形象。”尽管杜志清当县长时间不长,但他的为人妙弘住持已有耳闻,妙弘住持不愿意把杜志清往坏处多想,毕竟是耳闻,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真是如此,我倒愿意为政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杜志清说:“我是一县之长,还能说瞎话?”“不过,牡丹也只能栽于县政府院内,”妙弘住持对杜志清不放心,便又说:“杜县长可别忘了,牡丹是长在咱们中国地皮上的东西。”杜志清连连点头称:“是、是。”
杜志清很快安排人手,从弥陀寺挖走两株牡丹,但没有移栽于县政府,而是献给了木村——栽在了木村居住的院内。杜志清却对木村说,这是妙弘住持送给你的牡丹。木村对杜志清行动这么快大加赞赏,除了口头表扬之外,还送给杜志清两瓶日本青酒。可是第二天,移栽的牡丹的叶子竟然蔫了,接着花也谢了。第三天两棵牡丹便干枯而死。
木村大为恼火,他紧急召见杜志清,问是怎么回事?杜志清看看已经叶落花谢的干枯牡丹,心里笑了一下说:“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木村觉得杜志清在蒙他,应付他,木村拍了一下桌子说:“你的,对皇军的不忠!”杜志清说:“没有,没有。”木村说:“那是什么原因?”杜志清想了一下说:“太君,也许是这儿的牡丹娇嫩,水土不服吧?”木村边转悠边想,觉得杜志清说的有些道理。说:“你的,赶快想办法!”杜志清说:“要么再移栽两棵?”木村哈哈大笑了。向杜志清招招手,杜志清颠颠地弯着腰过来了。木村指指他自己说:“我的,过去。”然后又向大门外指指说:“他们,出来。”
杜志清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样子问:“太君,我的不明白?”木村拍拍杜志清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处,用嘲笑的口吻说:“你的,多多动脑筋。”杜志清说:“是。”片刻之后,杜志清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走到木村跟前,弯下腰说,“太君,我的明白了!”杜志清知道,木村想占领弥陀寺,霸占汉牡丹。木村说:“明白了就快快去办。”杜志清说:“是。”
杜志清没去弥陀寺,他第二天回话木村说,妙弘住持说:“搬出弥陀寺没有问题,只是得等待一段时间。”木村说:“不能等待,立刻让他们搬出去!”杜志清弯着腰不停地点头。木村又说:“我的,要亲自见见那个和尚,你的陪同!”杜志清说,“是。”
一日,忽有一小和尚报告,寺外有人求见。正在寺内打坐的妙弘住持问:“何人?”小和尚答:“是杜县长。”妙弘住持一听是杜志清,气就不打一出来,心里说,正要找他算账呢,便停止了打坐,说:“走!”话音刚落,杜志清到了面前,后边跟着木村。还没等杜志清开口,妙弘住持就质问杜志清:“你还有脸见我!”杜志清避开话题介绍说,“这是木村太君……”木村挺挺胸脯说,“妙弘住持大大的不友好,你送给我的牡丹是最不好的牡丹……”妙弘住持说:“中国的东西好与不好,与你有何相干?”“当然相干了,”木村说:“那都是为了日中友好嘛。”妙弘住持说:“阿弥陀佛。”“妙弘住持,”木村说:“为了日中友好,请把你寺内的牡丹统统搬到我的住处,我会好好保护它们的。”
妙弘住持说了声“阿弥陀佛”之后双手合一,严肃地说:“此乃吾寺内神花,只能在寺内观赏,不可搬走。”木村说:“如果不让我搬走,我就让你搬走!”妙弘住持说:“你搬不走!”木村拍拍腰间的枪说:“我命令你三日之内搬出弥陀寺!”妙弘住持说声:“阿弥陀佛。”然后拂袖而去。
不几日,木村带领几十个日本兵包围了弥陀寺,但被早有准备的寺内和尚们挡在了门外。木村咕噜了几句,翻译官说:“太君说了,让妙弘住持出来说话。”一位年长和尚说,“妙弘住持身体欠佳,有事就给我说。”木村又咕噜几句,翻译说:“太君说了,给你们三分钟考虑时间,如果妙弘住持再不出来,门外的十几门大炮就说话了。”正僵持着,杜志清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跑过来了,他弯腰向木村边鞠躬边说:“太君,容我再劝劝妙弘住持。”杜志清转身对年长和尚说,“快去通知妙弘住持,我要和他讲话。”一会儿,妙弘住持来了,立即有几个和尚围了上去。妙弘住持身披袈裟,表情严肃。
杜志清上前一步说:“妙弘住持想明白了?“妙弘住持说:“阿弥陀佛。”“妙弘住持是个明白人,”杜志清说:“中日友善是大事,千万别为了几株牡丹伤了和气……”妙弘住持打断杜志清的话问,“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对不起妙弘住持,”杜志清说,“那都是为了中日友善……”“我再问你,牡丹是中国的还是日本的?”“是中国的不假,”杜志清说,“但你别忘了那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翻译官制止住杜志清说:“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这是太君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友好,别怪太君不客气……”
“不用客气,”妙弘住持说:“人在寺在,寺在花在,你们想搬走中国的牡丹,那是痴心妄想……”木村说:“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木村说着就去摸腰间的手枪。杜志清看到木村的举动,预感要出大事,便几步跨过去,挡在妙弘住持前面,摆着手说:“太君,这里是佛门净地,千万不可动武!”“闪开!”木村用枪指着杜志清大声吼道。“不闪!”杜志清仍奓着两只胳膊,在妙弘住持前面来回晃动着。“巴嘎(混蛋)!”木村手里的枪响了,杜志清胸部中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骂道:“狗日的小日本!”杜志清晃了晃身子倒下了……
占领弥陀寺之后,木村便组织人力、物力,在牡丹周围挖坑几丈,连花根带泥土一同用草绳缠绕,漂洋过海运回日本,将汉牡丹献给了日本天皇。之后,任凭给牡丹浇水施肥,百般侍弄,但牡丹仍枯萎而死。
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第二年的春天,河北省柏乡县城北十里北郝村的汉牡丹原址上又长出了汉牡丹。有诗为证:身高七八尺,花发大如莲,颜色各奇异,非仙亦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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