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焱
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我参加过学校的业余曲艺演出,还多次拿到了区、校文艺汇演的奖项。我对表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作文《我的理想》中第一句话就是:我的理想是当一名演员……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当演员的夙愿未能实现。
虽然没当上专业演员,但对表演的炽热,始终如一。1972年,我所在的业余剧团,参加了市样板戏大赛,因我出演《沙家浜》中的刁德一一角受到好评,市京剧团要录用我,但因单位不放,又一次与演员擦肩而过。
退休后的2013年春天,文艺改革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群众演员的遴选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变化,我当上了电影、电视剧的群众演员。
以前,我把演戏看得过于简单了,如今,当你领到一个角色,走进戏里,你才知道要拿捏好人物,需要深入了解和研究。2014年夏天,我加入了电影《血色挂云山》剧组。在一次联欢会上,我模仿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老电影《阿娜尔汗》中反动头人乌斯满的一段台词,赢得了大家的喝彩。
翌日早晨,主管群演的于副导演对我说,你用声音的变幻把乌斯满的傲慢、狡诈、残忍、虚伪刻画得准确、生动,我給你安排一个角色……
于副导让我演一个鬼子小队长,只有一句台词。情景是:几个便衣日本鬼子在山上侦察八路军的行踪,鬼子小队长询问山坡放羊的老羊倌:“老头儿,八路的哪边的跑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句台词竟然让我给演砸了——导演说:感觉不对!通常情况,导演不会在现场给群演说戏的,只能靠自己去悟。
于副导见我晚饭没吃好,就安慰我:“大哥,别上火,你再仔细琢磨一下台词,你肯定能演好。记住,明天下午给你补戏。”晚上,我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反复分析了人物和台词,琢磨了半宿,心里逐渐有了眉目。
第二天实拍,我拍着老羊倌的肩膀,歪着头,眯缝着眼,皮笑肉不笑,说着一口既夹生又含混的汉语:“老头儿,八路的,哪边的跑了?”我的话刚刚落音,导演在监视器前喊道:“过——”我心中的这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演员常会遇到富有挑战性的险戏,明星们往往要找替身,群演几乎都打退堂鼓。2014年冬天,在电视剧《剿匪记》中,我饰演一队马匪中的一员,他们进村抢粮,我和土匪头子被解放军击中落马。副导演一再强调,马奔跑速度一定要快。实拍开始了:枪响前的三秒钟,我趁着镜头转换的瞬间,急速把双脚从马镫中抽出,枪一响,我的身体猛然向外一倾,顺势倒在雪地上,毫发无损。听到导演只说一个字:“好——”
塑造好人物角色,有时需要演员作出一定的牺牲。我曾参演了电影《一九四二》,该片要艺术地重现当年河南大旱灾,千千万万难民离乡背井,外出逃荒的凄惨情景。我饰演一个老难民,两个中近镜头,一句台词:“这世道,庄稼人还有活路吗?”那时候我有点微胖,副导说:“若是再瘦点就好了。”我立马行动,尽管7天只吃9顿饭,仍然没有达到我预期的减肥效果。离实拍只差三天了,我干脆每天喝一次泻肚药,届时拍摄,我的双眼眍?,满脸憔悴。我晃晃荡荡挑着萝筐,回答完过路人的那句台词,泪水也同时涌出眼眶——冯小刚导演说:“这才是我想要的群演。”有人说,为一个不起眼的角色糟践自己,值吗?我说:很值,因为角色是我的生命。
在这十年里,我饰演过50多个职业、性格迥异的人物。跟《血色挂云山》剧组告别的那天,孟凡老师拉着我的手:“若不是你年龄过线,我还真想给你安排一个重要角色……”随后,让助理记了我的姓名、电话。那是孟导的心里话,是对我敬业和演技的肯定。尽管我的台词不多,镜头很少,可这段时光,竟是我最开心的十年!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圆了少年时代的梦想,那是渴盼的心灵在歌唱啊!
我要感谢这美好的时代,它给了我艺术的再造之恩……
我最开心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