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空,天高云淡,澄澈明丽,空气洁净、清爽,阳光温馨恬静,如同金子般挥撒大地,庄稼人从眼眸到心底,溢出一股欢欣而又温暖的味道。不经意间,脑海中便会浮现一道风景——庄稼人晒秋。
中秋节前后,家家户户开始了晒秋,农家小院子里也热闹起来。窗台上,摆满了各种形状、不同颜色的老窝瓜,有柿子形状的,也有球形的,表面都有一层白霜;金灿灿的玉米,装进了木杆搭建的方形悬仓;饱满的花生,带着泥土的芳香,亲热地挤在一起,铺在平房顶上;俏丽鲜红的辣椒,串成长串儿,高挂在葫芦架旁,任由它们炫耀着艳丽的色彩;紫皮蒜被编成了麻花儿瓣子,搭在墙头上;翠绿绿的萝卜块,安静地躲在簸箕里;亮白如玉的葫芦条,如一帘瀑布垂挂在洗衣绳上;那成嘟噜粉红色的地瓜带着粗壮的瓜梗,铺排在猪圈棚上……小院里,五彩斑澜的景象,彰显着农家秋季的丰收和殷实。
晒秋不仅是为五谷、疏菜脱湿,果实的展览,还有一层不言而喻的意思——人们路过你家的大门口,看见院子里五谷丰登,硕果累累,就会在心里称赞这家人吃苦耐劳,是庄稼地里的好把式;反之,人们会嘲笑这家人懒惰、不会干农活儿。说到这里,我还要插上一曲:我的石柱表哥就是“晒秋”给搭的鹊桥。那年秋天,石柱表哥的西邻林婶外村的侄女来姑姑家串门,她是一个俊俏的姑娘。无意中,姑娘看到东院粮食、蔬果到处满满,光膀干活儿的小伙子不光英俊,干起活儿更是一个顶俩,慢慢地对石柱表哥产生了好感,后来,她就成为了我的淑娟表嫂。
记忆里,最难忘的晒秋场景,还是母亲晒黄瓜片儿。晴朗的早晨,天一放亮,母亲便起来,进园子里,选那些头顶黄花渐蔫的瓜摘下来,绿中透黄,瓜皮上还挂着一层淡淡的白霜。母亲说,这样的瓜老嫩适中,晒出来的口感最好,否则瓜太老,晒后吃起来发皮,太嫩的瓜,又有些发涩。摘好瓜,母亲顾不得被露水打湿的裤脚,便开始忙碌起来,她先用清水洗过,接着叮叮当当切片,母亲说,瓜片不能切得太薄,否则一晒就会薄得捡不起来。切完片,开始摆放了,偶尔我和妹妹会来帮忙,一片一片将瓜片摆在盖帘上,摆的距离不能太近,否则水分不易散发,我们按照母亲的要求,认真地做着,摆好后的瓜片,母亲拿到背光处,等待阴干。晴天阴晒一天,第二天还要给瓜片翻个面,再晒。晒好的瓜片,母亲就会用针线穿起来,挂在仓房的柱子上存储,待到日后想吃时,用温水泡一泡,撒点盐,淋些酱油,剁点葱花和蒜末,加入少许辣椒油,用筷子稍稍搅拌一下,那可是儿时最下饭的菜肴了。
记得30多年前,我在县城读初中时,每月回家一次,母亲一定会给我带上满满的两罐头瓶子凉拌瓜片,那墨绿的瓜片,夹一片入口,脆脆的,比新鲜的黄瓜还鲜爽入味儿,是我苦读时光唇齿添香的美味,当年,分享的同学至今都念念不忘。
时光荏苒,母亲早已年逾古稀,如今也随我们进城生活,但她至今仍然保留着晒秋的习俗。这几日,母亲用楼房的阳台代替了老屋的小院,又在忙着晒萝卜条、地瓜干、红辣椒……母亲说,好日子就是这样晒出来的!
片叶吹风,万物惊秋,如今,在我故乡的村庄,晒秋的规模比过去还大,果实也更丰富了。墙头上、房檐下、台阶上……那些五谷蔬果,正沐浴着阳光,呈现着丰收的色调,临摹出一幅美妙的晒秋图,成为一道岁月的风景,成为我最幸福的安放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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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院里晒老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