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是很普通的家庭主妇,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听爱人说,岳母早年上过班,自打岳父患病卧床她才不干了,一直在家伺候岳父。我和爱人结婚时,岳父患病卧床已经四五年了,而且一病就将近20年。那些年,岳母除了操持岳父床上吃喝拉尿那些事,儿女们谁回来她都插空买菜做饭,还得忙活屋里屋外的活儿。
岳父患病那些年,岳母的日历里没有礼拜天,更不要说春节了。她始终按着她的时钟节奏,每天给老伴儿擦身子,蒸碗米饭,熬点儿白菜萝卜,隔三差五炖一小碗肉,一勺一勺的喂老伴儿。空闲了,端起茶缸子喝口茶叶末沏的茶水,抽口烟,接着去洗洗衣服,拾捯拾捯院儿里种的辣椒豆角,喂喂三五只老母鸡。
岳父去世后,岳母也苍老了。将近20年,白天黑夜地伺候卧床不起的老伴儿,岳母真的不容易。让一家人欣喜的是,岳母耳不聋眼不花,腿脚倍儿利索。每天除了还捧着用了多年的茶缸子,一边喝茶、抽烟,一边喂那几只老母鸡,就是拾捯院里的零碎活茬。儿女劝她把烟戒了,她说抽这么多年了戒不了,劝她别养鸡了,买副麻将和街坊叔叔婶子玩玩得了,她说玩会儿麻将行,老母鸡得养着,要不过年小鸡炖蘑菇不还得买嘛。
岳父去世后的第二年春节前,儿女们商量初一都到母亲那儿过年,一是母亲伺候父亲那些年没踏实过过年,需要给老人家补偿补偿;二是老人家生日正好是正月初几,借过年给老人家过生日,也是理所应当的。岳母有8个儿女,一家老少加一块30几口人。照老礼儿,结婚成家的闺女初一这天应该在男方家过年。可过去那些年,岳母从没过个像样的春节,这个春节儿女们都陪着老人过年,何乐不为呢?!况且老人到了这个年纪,就该好好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日子。
初一上午,住在附近的闺女女婿带着孩子老早赶了过来,住在城里的儿子媳妇、闺女女婿们,也前后脚赶了过来。大家有的拿着炖好的肉食、带鱼,有的拎着青菜、水果、糕点和茶叶,有的专门给老人买了衣服、毛线帽子,有的悄悄把钱塞到老人兜里。岳母瞧着摆在桌上地下的大袋小盒,摊开双手笑着说,你们这是搬家呢,我老太太这个年过的太丰盛了。
午饭时间到了。三闺女、四闺女把蛋糕、水果摆上桌子,又把岳母扶到桌子跟前坐下。四闺女说:今天是春节,也是老妈生日,咱们先给老妈祝寿过生日。圆圆的蛋糕和硕大的寿桃上,枣红色水果酱书写的“寿”字格外鲜艳,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围拢在岳母身边。岳母吃了一口闺女递给她的蛋糕,赶忙让孩子们“都吃,都吃”。就在孩子们你一勺他一勺吃蛋糕的时候,岳母从兜里拿出十几张“大团结”,这是奶奶(姥姥)给的压岁钱,每人一张。孩子们抢着祝福老人,这个说“祝奶奶长命百岁!”那个说“祝姥姥万寿无疆!”逗得大家笑声不止。午饭吃罢,四姑爷跟舅爷商量打几圈麻将,岳母一听凑手打麻将,立马把麻将拿了出来,铺上桌布后,她第一个坐了下来。闺女一看赶忙喊:“妈,您跟人家是一个级吗,过来、过来。”岳母一琢磨是不对劲,扭头走到里屋和仨闺女坐到一个牌桌上,“我先坐庄”。孩子的大姨说,老妈年轻时就会打麻将、打牌九和笃子胡(纸牌)。自打她结婚以后,又要上班又要管孩子,特别是老爸病了这么多年,过年的心气都没了,哪还有心思打牌呀。
后来,从岳母80岁生日开始,每年春节我们都给她过生日祝寿。因为岳母出生在春节,出生在春天,我们应该把春节的祝福送给她,把春天的希冀送给她,让她享受春节和春天带来的快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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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