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杨坨煤矿工作期间,住家就安在了西杨坨村。这个村子距离永定河不远,村民们农忙之际,也种麦、耕田。闲暇的日子,也捕鱼、捉虾,倒也活得自在逍遥。
邻居陈大伯特爱钓鱼,他不用钓竿,专下懒钩;鲢草鲤鲫,碰上什么钓什么,从来没有当“空军”的时候,每次前往,所得鱼获,少说也有半脸盆。大伯快人快语,街上见我,老远就打招呼,末了还要饶上一句:“爷们儿,想吃鱼说话,我给你弄几条。”我心里却不是滋味,因为只想有机会能跟他出去玩一回,学点钓鱼的诀窍。可是,人家从来不提这茬儿。
一日黄昏,吃过晚饭,我正在屋里刷洗碗筷,耳畔传来一串咚咚的脚步声,接着飞进一句高声大嗓的呼唤:“老二!老二在不在?晚上没事我带你钓鱼去。”“哇!”真是天降喜讯,我乐得一蹦老高。
陈大伯夜钓带的东西可真不少,雨衣、马扎、蚊香、手电筒、二锅头、花生米,当然还少不了必要的钓具。他的钓具是10多个玻璃瓶,瓶子上绕满了鱼线。每一条线上都穿有一个手表大的铅砣,线端绑着两只钓钩。河畔,他让我折一些荆条插进河滩,每隔5米插一根。他在钓钩上挂好蚯蚓甩下水,然后把线的另一端系在荆条上。“踏踏实实等着吧,”他说,“见到哪根条子晃动,赶紧收线。”
霞光落,暮云收,转瞬间满天星光。陈大伯在河坡上铺平雨衣,点好蚊香,拿出二锅头和花生米,与我对酌。身边,河水在喃喃耳语;远处,款款地飘来野丁香花的香气。酒过三巡,陈大伯兴奋起来,突然问我:“你相信永定河有龙王吗?”我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没见过,怎么能相信呢?”陈大伯说:“有机会,我领你去见一见。”“到哪儿?”“三家店龙王庙。”
陈大伯告诉我,三家店的龙王庙里供着5位龙王的塑像,分别是:东海龙王、西海龙王、南海龙王、北海龙王和永定河龙王。他们之中,永定河龙王最为面善,是黄白面皮,疏眉细目,面含微笑。接着,他给我讲了以下这个故事: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陈大伯抿了一口二锅头,慢吞吞地说,“永定河边住着一个穷书生,那可是真穷!穷得他家的猫都得去别人家捉老鼠。为啥?因为他家没有隔夜粮。”这个书生,卖力气干活不行,读书却非常刻苦,立志要成为天下最有学问的人。
每天,书生都在河边柳帘下看书。一日,忽闻异香扑鼻。猛抬头,见三步外站着一位花季少女,花瓶身段,俏眼朦胧,活脱一个美人坯子。书生如醉如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身边的美人,把少女都看臊了。少女红着脸说:“我是镇守永定河的河神之女,因为皮肤莹白,殆类月光,父亲给我起名:宝珠。我见你年少好学,胸怀大志,特意背着父母前来与你相会。”书生喜不自禁,连忙让出座位。二人一见钟情,谈古论今,滔滔不绝,不知不觉已是落日熔金,天色渐暮。
“我该告辞了,”少女说,“回家太晚要受到父亲的惩罚。”临别,她从口里吐出一颗淡绿色的珠子送给了书生,恋恋不舍地叮嘱道:“人与神是不能通婚的。虽然我们真心相爱,但是到头来也不能结为夫妻。这颗珠子是我的化身,送你留作纪念,夜里它能放射光芒,伴你夜读胜过蜡烛。”书生一边“宝珠宝珠”地唤着,一边挽着少女的手泪流不止。少女说:“还有一句话你须牢记在心,千万记住,只有你的壮志在,宝珠才能发光。”这时,河心腾起一股大浪。少女惊呼:“不好,父亲派人抓我来啦!”说完,纵身扑入滔滔的河水……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问。陈大伯长叹了一口气,说:“少女走后,书生饭也吃不下,书也无心读,整天磨磨叨叨,最终思虑成病,荒废了学业。那宝珠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暗淡无光,后来由硬变软融化成一滴眼泪……”
那一夜,我和陈大伯钓到了很多鱼,其中都包括哪些种类,早已记不清。只有他绘声绘色讲的这个宝珠的故事,我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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