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旅游,除了看山看水看风情,我还喜欢看工艺品小店,尤其是藏在角落里那不起眼的书签,是我的最爱。爬香山我买过塑封的红叶书签、游敦煌我买过飞天的金属书签、逛太阳岛还买了一套书法书签……
记得,我的第一枚书签早已不知所踪。那是1983年我上初中,因0.5分之差,我没能考上重点中学,只上了一所普通初中,在我们这届之前,最末流的学生才分到这个学校,男生抽烟、穿喇叭口裤子,女生用烧热的铁棍烫头发,6门功课考试全都及格就能当“三好学生”!好在从我们这届起,学校励精图治,从领导到老师换了一批人,面貌有所改善。初二一开学,教室里迎接我们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班主任。她也就二十多岁,短发圆脸,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一笑一对浅浅的酒窝,皮肤白皙,高挑的身材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裙,像一朵亭亭净植的荷花。她是位什么样的老师呢?
她喜欢创新。她教我们语文,很少一本正经地站在讲台上,总是一边讲课一边漫步在学生间,生动的语调、新颖的内容,我们追随着她的目光就像追逐着一道绚丽易逝的彩虹;她也不让我们三遍、五遍地抄课文,教我们背诵时要用联想法,有画面感才能记忆深刻。大家最喜欢她的作文课。有一次下大雨,她让我们全都站在窗户边,仔细观察雨中的景物,听雨敲击瓦片,看雨从房檐上滑落,闻雨中的味道,同学们七嘴八舌,比喻、拟人,天马行空地造句、炼词,看着雨中的美人蕉花红叶更绿,有个同学突发灵感,不知从哪找来一节小木棍,一边敲击着窗台一边大声哼起了“雨打芭蕉”的曲子,惹得隔壁的老师冒雨冲出来喊:“小声点,小声点!”肆意飘洒的小雨,欣赏着一张张兴奋的小脸儿。
她爱学生。我喜欢看闲书,作文就写得好些,经常当成范文在全班朗读。上世纪80年代,是文学的黄金时代,区文化馆举办文学讲座。放了学,老师骑上她的“二八”自行车,让我坐在后座上搂住她的腰,先赶回她在黑山的家,馒头夹白糖,我们俩一人一个,再喝杯白开水,然后再骑车赶到文化馆,教室里已坐满了人,城里来的老师就开始讲课了。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认真地听讲、记笔记。讲完课,天已擦黑,一群人还舍不得走,围着授课老师谈天说地,我在旁边似懂非懂地听着,才知道,我的老师原来还是位业余作者,《北京晚报》上都刊登过她的小说、散文。我以后写作文就更用心了。后来,我参加了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在她的指导下,我写的《第三把火》获得了优胜奖,看着颁发给我的证书、奖章,心里却是如鲠在喉,因为获奖的指导老师不是她!但她似乎不以为意。不久,又在她的推荐下我在《百花山》小报上发表了第一篇散文《六月杏黄梢》,看见自己稚嫩的文字登在报纸上,虽然只有“豆腐块”大小,但还是让我这个山里娃增加了不少自信。可那时羞涩的我呀,从来也没有大大方方地对老师说一句感谢的话。
初三开学没几天,快下课时,她拿出一摞带着彩色丝带的小卡片,说是送给我们的礼物——书签,每个同学都有。她用欢快的语调读着她对每个学生的寄语,浅浅的酒窝盛满了深深的祝福。大家新奇地看着手里这个叫做书签的硬纸片,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专属于自己的贴心话语,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就要调走了。我的那枚书签上画着一艘扯起风帆的小船,旁边是老师遒劲有力的纯蓝色钢笔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就是我的第一枚书签。
40余年过去了,书签就像一枚枚种子,开出了缤纷的花朵。播种人就是只教了我们一年语文的——高今翔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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