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不住长江边,所以不知道“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壮阔;我家不住黄河岸,所以不知道“三万里河东入海”的豪迈;我家不住西湖畔,所以不知道“红云十里波千顷”的柔婉。我,出生在门头沟区的一个小小山村,成长在门头沟区的门城,关于水的所有记忆都跟门头沟有关。虽然它既不壮阔豪迈,也不柔婉清新,但在我的记忆中,它却是快乐的、多姿的、温馨的。
上世纪70年代,我出生在门头沟斋堂。童年里,关于水的记忆虽然不多,却很深刻。印象中,最为深刻的是夏日暴雨后,村尾那条干涸许久的沟,会有浑浊的水从高处一倾而下,湍急而汹涌。于是,我和全村的小孩子们便会站在村尾的高处兴奋地瞧,淅淅沥沥中,倾盆后的余韵,敲打着我们期盼的脸。因为,大家都知道:经过几日的沉淀,那水便会变得清亮动人,那时候的水将会成为我们孩子的乐园。待到那时,男孩子们会垒砌一道歪歪扭扭的泥巴墙,在水中玩耍嬉戏。女孩子们则会假装拿着要洗的衣物,在河边晃来晃去,偶尔趁大人不注意时,将小脚丫放在水里,而一件衣服往往可以洗上一天。小时候的我,贪图玩耍,妈妈便恶作剧地就将抹布丢给我去河边洗,而我却兴奋地好像得了美玉般,奔跑着与小伙伴们并排蹲在河边,拖过一块圆滑的石头,轻轻搓、慢慢揉。偶尔,撩起水花,泼洒在其他小伙伴的身上,你来我往间,咯咯地笑声,飞过了山岭,跨越了丛林。那样的开怀,让那时候的水,充满了快乐的记忆。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我上学了,寄宿在家住门城地区的奶奶家。奶奶家只有一间半的小平房,屋子里除了床,就是爷爷满满的书箱。记得大约是一个夏天,天气很闷热,街巷的男孩子都裸露着上身,不断地在公用的自来水前冲刷头部,那年的夏天似乎雨水特别多,让人总有种无处躲藏之感。每次下雨时,都会成为我们全家总动员的时刻。因为屋子漏雨,我们都会听奶奶安排,拿着家里的盆盆罐罐在屋子里接雨。奶奶指挥着正在欢度暑假的我和表妹、堂妹们,漏雨多的地方放大盆,漏雨少的地方放小罐。男孩子们进进出出倾倒已经接满的雨水,或者紧急将被褥和书箱挪到不漏雨的地方。爷爷则在家门口竖起挡板,以防雨水倒灌入家门。
全家上下,忙忙碌碌,既紧张又有序。记忆中,奶奶家屋后黑河沟里的水,雨水最大时就要没过后墙的窗台了。但是,那时的我们居然没有慌张,都很有序的在防汛。雨停后,前后院的孩子们都欢呼雀跃,集中到河边看水流。水中夹杂着西瓜、西红柿等蔬菜、水果,偶尔捞到一个,能兴奋上许久,听大人们说这些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雨歇时,房管所的工人们则爬到房顶,挨家挨户的查缺补漏。那时候,关于水的记忆里,除了快乐还有一点小小的担忧。
上世纪90年代,我家搬到了大一些的房子。屋子虽然宽敞了很多,但是却没有路灯,路面也满是灰土。正处在爱美年龄的我,每次穿高跟鞋,都充满了怨气,鞋子被小石子磕绊的惨不忍睹。而到了下雨天,泥泞的道路,更是水坑过了是泥坑,泥坑过了是水坑,苦不堪言。而那时候的水,在我的记忆中再没有快乐,只剩下泥泞与坎坷。甚至,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都成为了:嫁人,一定要嫁居住在水泥路沿街的人家。
进入21世纪没几年,便传来了棚户区改造的好消息。全家整装,期待早日被拆,也住进新楼房。期盼变成现实的那一天,我的心里好像灌满了蜜。笔直平坦的大道、花团锦簇的街巷、干净整洁的步行道,哒哒的高跟鞋声与往来的车辆声、乔迁的祝福声,交织成一曲欢乐的交响乐。搬进新家后,一家人精心布置,巧思装饰。干净整洁的厨卫、静雅温暖的卧室、宽敞明亮的客厅,犹如梦中的理想穿越到了现实,心里不觉间便生出了“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感叹。
偶尔雨天,再不用被泥水所扰,只需静心赏景:大雨时,半卧在窗前的塌上,凝神细听“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华章;小雨时,斜倚在窗前,独自饱享“潇潇疏雨打窗轻”的曼妙……40年的记忆,40年关于水的记忆,从不知水自何处来到卧听风雨至;从不知愁滋味到喜看水长流……40年关于改革开放的记忆,从黑白灰的的确良到色彩缤纷的绫罗棉麻、从油盐酱醋到咖啡巧克力、从低矮的土石房到鳞次栉比的高楼,从冒黑烟的拖拉机到快速环保的磁悬浮……
40年,在历史的长河中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在人的一生中却占去了半生。历史的须臾改变,重塑了我们的生活,完美了我们的旅程。处于变革中的你我,只需浪遏飞舟,只需中流击水,不辜负这峥嵘岁月,不辜负这风华正茂,不辜负这如月年华,任尔挥斥方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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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光潋滟晴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