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医生,您就告诉我这病能不能治,是良性还是恶性?”那女人问完这句话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这个病本身不存在良性还是恶性,因为它根本就不是肿瘤。”赵医生本想耐着性子讲下去,可他的脑子突然莫名其妙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也是一个咬嘴唇的动作,就是那早已被他忘怀的一幕记忆突然闪现,让他再次陷入晕眩,一时间竟然失语。
“就是说有救,你能治好他的病是吧?”那女人一把抓住他的小臂,攥得那么用力,十个指甲全都抠进了他的肉里。他只能愣愣地点点头,实际上他想说的是,手术稍有差池,一旦伤到脑干,病人也许就没命了,或者成了植物人。但手术如果做得相当成功,血管瘤剥离得干净利落,他也能还给她一个完全健康的丈夫。他没说,他完全没办法说话,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门大敞着,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敞开着颅骨一样可怕,他迅速起身关上了房门。关门的一瞬,那一幕又闪现在他眼前。
那是在熙来攘往的火车站出站口,他爸最后一次打他,二话不说正反两个大耳光就掴在他脸上。那一年他19岁,不久前才以全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上名牌医科大学。但是第一次上解剖课他就吓得肝胆俱裂,差点没把整副内脏都吐出来。跟谁他也没说过,呕吐的时候他小便都失禁了,真是太惨烈了。打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是干这行的料。考虑再三他打电话回家说想转系,哪怕退学重考也可以呀,凭他的成绩还怕明年考不上其他专业吗。结果两天以后他老子就坐着火车赶来了,还特意叫他去接站。原来就是为了让他更早地挨上那两个大嘴巴。挨打的时候,正有一个拎着提包的姑娘从他爸身后走过。瞧见了这一幕,受到惊吓之余,那姑娘向他报以一个极复杂的微笑。笑容里既有对他同情、理解和抚慰,似乎还表达着一种同命相连的哀怨,笑过之后她甚至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那不是错觉,赵诺者肯定她确实停下脚步和自己四目相对来着。那清澈的眼神简直就像是有温度有触感的手指一样抚过他火辣辣的脸颊,抚过他受伤又屈辱的心灵,还停在那里,一只手扣在他的心口,一只手捧着他的脸颊停顿了片刻。然后,她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咬一咬嘴唇便离开了。她收回目光的那一刻,赵诺者感到自己的心失重了、脸麻木了,刚刚亮了一点的天又黯淡了。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与爱情沾点边的经历,准确地说只不过是一丝内心体验罢了,很快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从此以后他封死了心与脑,一心一意只关注一件事:做一名合格的医生。他做到了,岂止合格,他成了一名出类拔萃的医生。但任谁也想象不出他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十几年下来,手术做过几百上千台,看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比看自己的手指都多,为什么直至今日他仍然会感到不适应?好在他通过一种严苛的自我修炼,可以将那种不适感控制在完全无害,或者说是控制在自伤的范围内。天长日久,他练就了一身自己都称奇的绝技——学了那么多年自然科学,但他却暗地里把自己在手术室里的状态归为神秘体验,有点类似于某种宗教仪式或是气功心法的东西。总之,只要手术一开始,他便可以让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都高度紧张起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他可以彻底地排空自己,化身一支完全没有思想、没有杂念、没有感觉的冰冷的手术刀,所剩唯有一样,那就是专业技术。所以,几乎所有手术他都手到擒来,无往不胜,入职以来一直保持着0差错率的完美表现。
但是手术一旦结束,他的精神就会瞬间垮掉,身体也会随之袭来各种强烈的生理反应。首先是特别夸张地大量分泌唾液,如果不一刻不停地大口吞咽,他就会涎水横流,如果一个没吞好,又会呛得猛烈咳嗽,这样一来就极有可能引起呕吐。接下来是头晕、目眩、耳鸣、呼吸困难、体温上升、出虚汗继而整个人濒临虚脱。哪怕是再小的手术之后,他都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他必须快速躲进自己办公室,反锁上门,对着角落里的水池呕吐一番,有时是干呕、有时是实打实把胆汁都吐出来。然后他用头顶在墙上吸一支烟,等大口抽完烟,他半边身子也就都倚在墙上了,他要闭着眼睛运好半天气,有时干脆休克上几分钟。一般大手术之后他都发现自己灵魂出窍一般蜷缩在墙角地板上,不知多久才能魂归体内。这全套的磨难都过去之后,他才能渐渐恢复体力,头脑也清醒过来
(未完待续)
- 标题导航
- 我区全面推进人防系统腐败问题专项治理
- 向着伟大梦想奋进
- 雪落灵山
- 要做好基础设施建设和配套服务为打造更多的精品民宿提供基础保障
- 要严格落实岗位职责高标准完成好服务保障任务
- 区领导到龙泉镇调研疏解整治促提升等工作
- 区领导到大峪街道调研城市精细化管理等方面工作
- 我区召开2019年双拥工作暨双拥模范城创建迎检动员部署会
- 区城管执法监察局开展环境秩序检查
- 安康小区解决日常购物难 鑫源超市开张生活用品全
- 3月份第一周环境检查得分
-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 我区加强“两会”服务保障工作
- 我区2018年疏整促工作市民满意度高于全市平均水平
- 我区首个心脏永久起搏器程控门诊开诊
- 区救助站妥善做好救助管理工作
- 王平镇文化服务中心投入使用
- 我区今年百万亩造林绿化项目新增任务41521.89亩
- 看街头那一抹靓丽的蓝色
- 峪新社区开展学雷锋志愿服务活动
- 手机被偷报复社会 专偷工人被公诉
- 曝光台
- 传承红色经典 弘扬历史文化
- 加强宣传力度 预防煤气中毒
- 中门花园社区举办庆“三八”健步走
- 王平镇举办文艺演出
- 开展“雷锋日”活动
- 制作传统灯彩 体验非遗文化
一个医生的非正常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