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熙暖的春日,女儿又将一包茶递与我:“朋友送的,老妈先尝。”我欣欣然接过,未曾啜饮,便觉香气氤氲,颇有茶不醉人人自醉之劲头。怎么说?一呢,是孩子懂我,知素来无欲无求的我就好这一口儿,好茶赖茶,每日必茶,故连续几年每年春上都送我一包上好的西湖龙井,其情与孝不解已解。二呢,我与茶之渊源的确久矣,爱其纤体,其味道,其功用,尤爱其蕴含的茶文化,至今停不下笔,方知对茶及对爱着茶也爱着其母的女儿的爱是浸入骨髓的。
同以往,我十分爱惜地打开包儿,却顷刻被纸上的一行小字所吸引:可以清心也,也可以清心,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不过5个字,颠来倒去,怎么说都通顺,意思也还都对。本就对祖国语言文字上瘾着迷的我,急忙找来本子,将此锦句抄录下来。其实,类似这样“绕”的浸润着茶香与文学香的句子,本子上已不少,如“前门大碗茶,茶碗大门前”“满座老舍客,客舍老座满”“人品即茶品,品茶即品人”。而与茶有关的歇后语、趣事、谜语等,我统统揽之入怀。就说位于茶品之首、至今已有1200多年历史的西湖龙井吧,因为历史长,人活到108岁称为茶寿。我还特欣赏“扬州八怪”中影响最大的郑板桥的那副“坐,请坐,请上坐;茶,敬茶,敬香茶”之用来讽喻势利小人的茶联。作为一朵奇葩的茶谚语,我也特喜欢。如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意喻饮茶用水依次为山水、江水、井水。“白天皮包水,晚上水包皮”,形象描绘了人们白天饮茶、晚上泡澡的生活场景。再如茶馆里伸手——胡(壶)来。“一只无脚鸡,立着永不啼。喝水不吃米,客来把头低”,谜底为茶壶。“孙悟空称王”,谜底为猴魁。还如“人走自然茶就凉,不凉反而不正常,只要留得真情在,纵然成冰又何妨”的打油诗,表达出了豁达的心境。因春茶和秋茶是茶中上品,故有“早茶留着送朋友,晚茶留着敬爹娘”的民谣,彰显了我中华传统礼仪。
我国既是茶的故乡,就断然少不得名流与茶结缘的诗章与故事。有据可考,春秋时期的晏婴是最早提倡吃“茶菜”的国卿。白居易一生以茶为友,其茶诗“药销日晏三匙饭,酒喝春深一碗茶”,意即以喝茶解酒止渴。北宋诗坛、词坛大家苏东坡人生一大乐趣乃“客至汲泉烹茶”。清代文学家蒲松龄为搜集素材,曾在路口摆下茶棚,讲出故事者,茶钱免。有“茶皇”之称的乾隆皇帝85岁退位时,一老臣曰“国不可一日无君”,答“君不可一日无茶”。我国现代著名学者林语堂有“三泡”说:“第一泡譬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幼女,第二泡为年龄恰当的十六岁女郎,而第三泡则是少妇了。”恰似“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现代文学的奠基者鲁迅言:“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大艺术家齐白石一生画了多幅茶题材的画作,如《煮茶图》《寒夜客来茶当酒》等。当代作家贾平凹创作时大杯不停地喝,或许茶带与他不竭灵感吧。一句话,穷尽所有语言,也说不尽我对茶及茶文化爱之深。
看我如此迷醉其间,近年来一直主张走出去过春节的女儿,今年将目标选定了杭州。几个主要景点——西湖、岳王庙、灵隐寺游毕的某日,“小棉袄”神秘兮兮地说“带你去一处你从没去过,去了准说好的地方”,这吊起了我的胃口。期待与神往中下得车来,映入眼帘的竟是电视画面中才能见到的茶园或称茶山。一层层呈梯田状,青翠欲滴,碧绿如染,如诗若画,风光迤逦,间或有白墙黛瓦的农舍点缀。一窥院内,修竹、炊烟、溪流、鸡雏、雾岚,天衣无缝为我长这大见过的最美轮美奂的所在,仿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情景再现,真乃远避了世俗凡尘的一处清凉世界。我大呼过瘾,耳畔不禁响起著名文史学家唐弢的诗句:“梅家坞村翠千重,一缕香烟饶秀峰,如此湖山归去得,诗人不做做茶农。”要改弦更张做茶农了,足以见茶之魅力!既已入画就不能枉为画中人,我迈着双老腿,上来下去,留下多张茶山之影。准确说,是茶情茶恋之影。眼看暮霭将临,女儿再三催促,我才一步三回头地“别了,康桥!”,可梦中又回到了亲密依偎的山上,不消说,睡美了的我满腹情思或说魂儿丢落在茶园了,有什么办法呢?
爱茶,爱女儿,自然爱女儿常带与我的茶香,和茶香一般的女儿,她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我生命中须臾离不开的至宝和至亲,更是我精神不倒的知音和重要支撑,有她们,香气袅袅,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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