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李大哥,在家吗?”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正在看电视的老李听到敲门声,忙不迭地在屋内大声说:“谁呀?大门没锁,进来吧!”敲门的人没听见,又连敲了三声。
坐在沙发上自己玩纸牌的老伴儿提醒老李:“你快出去看看,来人没准不是咱村的。”老李听后从正屋走出,边走边大声说:“谁呀?大门没锁,进来吧!”
当大门打开的一刻,门里的老李见来人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了。正在犯疑时,门外的人一下子认出了老李,兴奋地说:“老李大哥,您好呀!我是秦洪。”看老李反应有点迟钝,他又提醒道:“老李大哥,您不记得我啦?发大水时,您救过我们,我是秦洪啊!”
老李猛拍一下脑门,连声说:“哦,哦,哦!想起来了,你是秦洪,当时你和老伴儿住我家西屋。”秦洪说:“对!对!老李大哥,您家房子是不是改动了?我还以为找错门了。”老李说:“可不,我把房子做了墙体保温,这样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了。”听外边人说得热闹,老李的老伴儿也出来了,赶紧招呼客人进屋,然后沏茶倒水,围坐在一起聊天。
说话间,秦洪一直握着老李的手,感激地说:“闹洪灾的时候,我们举目无亲,如果没有您和嫂子的救济,我们一行人不知潦倒到什么地步。”“您别客气,遇到天灾,咱们大家伙得想办法活着不是?”
秦洪从背包掏出两瓶“三五零”牌同仁御酒和一袋子蜜枣:“这酒是给您喝的,蜜枣是给嫂子吃的,微薄之礼略表心意,我们永远不能忘了你们的救命之恩。”“快别这样,我们相遇那是老天注定的缘分,当时大家都遭灾,我们也没啥好吃的给你们做,现在想来都觉得过意不去。”“哎呀!老李大哥,当时如果不是您当家当得好,我们40多口无家可归的人就得饿肚子了。”
话说老李当家,得回到2023年7月31日发生的海河“23·7”流域性特大洪水那天……
二
2023年7月31日下午,老李站在桥头,远远看到一群人,不,得说一大堆人,顺着铁道渐渐地走上来,行人中有打雨伞的、有披着铁路黑色垃圾袋的。领头的是穿着铁路制服胸前佩戴党员徽章的女干部,在那种危难时刻,这位女同志带领近千号旅客徒步走了40多分钟,投奔安家庄村救急。
因为暴雨和山洪,铁路损毁严重,危险地段不能前行,Z180次乌鲁木齐——北京的列车被困途中,铁路乘务人员只能将旅客撤离到有人家的地方。
很快,安家庄村委会门前涌来了900多旅客,村干部先将老人、孩子、妇女安排到大礼堂、餐厅、村委会。由于人员众多,还有大部分人需要安排到村民家中去。
村委会干部李继辉带着十几名旅客到老李家,老李欣然接受,并说:“你放心,人家投奔咱们这儿,咱得管呀,他们的吃住我全包了。”
老李把第一波来的旅客安顿在东西两处的房子里,他和老伴儿先给客人烧开水,旅客喝着热水激动地说:“谢谢您,我们可喝到一口热水了。”随后,他俩开始给客人做饭,具体到做饭,老李可犯难了,一连几日下雨,村里也遭灾了,停水、停电、没通讯,家里连点蔬菜都没有,那给客人做什么呢?他想了想:旅客们受灾又惊又怕,加之饥肠辘辘,还是做点热乎的吧。很快,两大盆掺着冻香椿、葱蒜、鸡蛋,泼着辣油冒着热气的疙瘩汤就做好了,老李亲自一屋一屋地送。大家吃着热乎乎的疙瘩汤连声感谢他们,老李说:“可别谢了,人多条件差,我顾不得管大家吃好,只管大家吃饱吧。”
老李刚照顾完这十几人的吃喝,铁路上的女干部又带来了20多人,于是,老李赶紧给他们安顿好住处,和老伴儿一起又开始给他们做疙瘩汤。晚上10点又来了几个人,大晚上的老两口赶紧给客人煮挂面,就着冻小白菜泼鸡蛋吃。不管先来的还是后来的旅客,老李还是那个想法,不管好赖得让大家吃上热乎饭。
老李家北房3间、东西房各2间、南房3间,家里房子够多,但一下子住这么多人就显得拥挤了。老李、老伴和孙子,外加叔伯兄弟媳妇,他们4人住在北房,北房两个沙发坐满了人,地上躺着1人、坐着3人,十几人住在北房满满当当的。
有人说:“遭了这么大的灾,怎么到现在还没人来救咱们?”老李安慰说:“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这里是山区,您想,铁路都冲毁了,那公路也躲不过这场劫难,道路不通、通讯中断,我们与外界失联,外界同样不知我们这里的情况,但我们一定要相信政府,政府一定会不惜一切力量救助我们。大家在我这里保证有吃有喝,不让大家饿肚子。”
晚上,有俩人许是心情沉闷,情绪一直很激动,嘴里说着牢骚话,手里拿着瓶酒非要喝。大家都受灾,这个档口喝酒会出事,老李劝说:“啥事都过得去,一切都会好的,不能以酒消愁。”其中一人说:“大爷,喝酒有好处还能驱寒呢。”老李说:“若驱寒咱们喝热水,不然我再给你们做碗疙瘩汤喝。”老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俩人不好意思喝了,还把酒留给老李让他擦老寒腿用。
傍晚擦黑的时候,因为停电少了光亮,给大家带来许多不便。老李翻箱倒柜找到4根蜡烛,这留了20多年的蜡烛这回可派上用场了,他将蜡烛分发给东西南北各屋1根,并嘱咐大家注意安全。在这漆黑的夜里,人们拿着它如获至宝,因为,点燃蜡烛的微光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偏偏老李当的这个家是在这种危难时刻,第一天吃住就有42人,家里囤的鸡蛋越来越少了。老李家养了15只鸡,每天捡6、7个鸡蛋。这两天老伴儿一趟趟去鸡窝捡鸡蛋,生怕捡晚了,被鸡给霍霍了,因为她想在疙瘩汤里多放几个鸡蛋,让大家吃得营养些。
老伴儿说:“真想给大家改改口味儿做顿米饭吃,但吃米饭得就菜,目前,冰箱里只有冻的小白菜、人青菜、佳佳菜了。”老李说:“紧日子咱们得紧着过,这洪水闹得不知啥时才能有救济,这么多人吃饭,咱得细水长流,其他就将就一些吧,我想大家也会理解的。明天,咱们继续给大家做疙瘩汤加冻菜,多放鸡蛋,保证大家吃得饱、吃得热乎。”
几十号人的吃喝拉撒老李都要管,外面的雨没过脚脖子,男的大小便去外头解决,女的就在房后解决。东西屋住的人比较勤快,他们很规矩,一个墩布大家抢着使,帮助老李两口子干这干那。
住老李家的旅客哪儿的人都有,住在南屋的维吾尔族的夫妻是到北京看病的;住在东屋的是来自深圳的一个妇女带着母亲和2个小女孩,去新疆玩回来来北京玩。秦洪两口子家住北京朝阳,他哥哥在沙城包了块地,每年夏天他们到那里休闲乘凉,没想到回京赶上下大雨。
这屋漏偏遭连阴雨,这么多人在一起吃住,停电、没通讯还能对付,这停水可是大事,秦洪带着旅客找瓶子、找盆子帮助接雨水,大家一起想办法共渡难关。
白天铁路上的人扛了一箱鸡蛋让老李帮助煮熟,因为旅客中有一些游学的小学生,他们住在别处。老李接到任务二话不说马上开火煮鸡蛋,他得保证让孩子吃上热乎有营养的鸡蛋。
煮过鸡蛋,老李和老伴儿开始给大家做疙瘩汤,人多家伙什儿少,橱柜里的锅碗瓢盆全用上了,不锈钢大盆也用上了。这时偏偏煤气用完了,一罐煤气一天半就没了,他们赶紧换上备用罐,接着一锅一锅地做,一屋一屋地送,虽是疙瘩汤,经老李和老伴儿用心地调配,大家竟然觉得很美味儿。
老李刚休息一会儿,院里又来人了,来人是听说这家管饭就奔着来了,他见着这些人赶紧开火做饭,那天他大致算了算管了50多人吃饭。
8月2日中午,安家庄村上空飞机的轰鸣声传来,空投物资纷纷落下,人们沸腾了。村干部组织人员接收并将物资拉到村委会,把收到的方便面、火腿肠、面包、矿泉水等救援物资统统发给旅客。
家住老李家的旅客把收到的救援物资第一时间拿给他们老两口让他们吃,但被他们拒绝了。老李说:“我们守家在地总比你们强,你们赶紧打打牙祭吧。”
随后,解放军也上来了,大家有了得救的希望,下午,得到消息的旅客们要离开了。这下,老李家的小院热闹了,3天2宿的艰苦度日,大家在患难中处成了朋友,处成了家人。他们对老李两口子说得最多的是:“感谢!感谢!”大家想要老李的电话,老李不给,大家变着法地套到电话号码。大家说:“没别的意思,我们到家只想给您报个平安。”
下午5点前,旅客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老李家,一个胖胖的跟随母亲来北京看升旗的男孩子,临走时紧紧抱住老李说:“爷爷,我回来还要看您。”孩子话落,老李很激动。什么叫感情?3天2宿孩子看到、感受到的是关心爱护,孩子懂得感恩,舍不得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老李居住在城区的两个儿子,一直没有父母的消息很着急。小儿子在一个网名叫“狍子”的年轻人发出的抖音里看到父亲的身影,图片中写道:“中午安排在大爷家吃饭啦,有热乎乎的疙瘩汤喝。”他一看这不是自己家的院子吗,父亲就站在大家身后。老李的儿子急切地联系上“狍子”,“狍子”说:“你们放心吧,大爷大妈还有一个孩子和一个阿姨,他们都挺好的,我们就是在你家吃住的,每天有热乎乎的疙瘩汤喝。”
老李的儿子非常感谢“狍子”发出的视频,让他们得知了父母安全无恙,连声说:“谢谢!”“狍子”说:“应该是我感谢你们才对,大家都很好,放心休息吧,很快就可以恢复通讯了。”
“狍子”是和几个年轻人历经8个小时,徒步走出受灾地区,第一时间把信息发出去的。大家通过视频知道安家庄村有个老李,纷纷给他点赞,并称老李为“疙瘩汤大爷”。
三
秦洪的到来让老李异常高兴,他和老伴儿准备给他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但秦洪谢绝了。他说:“今天只是路过,自己还有事,没时间在这吃饭了。”临走,他嘱咐老李:“大哥,你们一定保重身体,以后咱当哥们处,往后您这儿就是我的落脚地,咱们一起钓鱼、一起玩儿。”
没过几天,家住乌鲁木齐的田女士打来电话:“大爷,我给您和大妈邮寄了2箱奶茶,您村庄不通邮,只能邮到王平镇了,这两天就到货,您可想着去取。”
工作在石家庄医药公司的旅客,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老李报平安,电话里一直在说:“您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老李接到过许多这样的电话,旅客们亲切地表达对老李的感激,并真诚地祝福两位老人身体健康,平安幸福!
一向低调的老李,没想到自己的义举得到这么多人的回应,更没想到一盆盆简单的疙瘩汤结下这么深厚的友谊,得到这么多人的感恩答谢。
老李家住门头沟区王平镇的安家庄村,名叫李德昌。在这场暴雨中,他和山里的村民一样,家里的田地变成沙滩不能耕种了,但他心态阳光。地不能种了,房屋后院的地有土,面积虽不大,今年好好地利用上,他搭架子种葡萄、西红柿、茄子、辣椒、小白菜、葱、韭菜、苦麦菜等,自力更生不等不靠,自己还有退休费,只要把身体搞好,光吃能吃多少。老李这么一盘算,往后的日子好过。
让人感动的是暴雨过后没几天,有记者采访老李,老李说:“当时到我家吃饭的最少得有50人,作为一名党员,我必须得把这个事扛过去,再说我宣誓时咋说的,党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
看过这段视频的人纷纷留言:“这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为大爷点赞。”“困难时刻,彰显了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先锋带头作用,多么朴实的老党员,向您致敬!”“老党员不忘初心,那是刻在骨头里的入党誓词,今天能看到,还是那么伟大!”“这个爷爷就是我心目中的党员,向爷爷致敬!”
老李当家,当的是危难时刻几十号人的家,是一位老党员自觉的责任担当,他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他是革命老区当之无愧的共产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