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去世后,在清理遗物时,我看见了那件灰呢子大衣,大衣崭新,叠得整整齐齐,不禁让我鼻子一酸,泪水涌出眼眶。这是多年前母亲给姐姐带孩子,姐姐给她买的。可她只穿过两次:一次是在我弟弟结婚典礼上,另一次是在我姥爷的90岁大寿的宴席上,之后就再也没穿过。姐姐问她为啥不穿?她说:“我一个农村妇女,不是下地干活儿就是喂猪、放牛,穿那么好的衣服可惜了。”
这,让我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令我心酸的事。那是母亲从乡下老家来看我们,拎着装满了土特产的大包小袋,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我家时,母亲已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吃过午饭,妻子要陪母亲到浴室去洗澡,可母亲说今天有点疲劳,改日再去吧。第二天,妻子又准备带母亲一起去浴室,可母亲说,明天再去吧。当第三天妻子再叫母亲去洗澡时,母亲有些表情不自然起来,但在我和妻子的一再相劝下还是去了。我感到些许纳闷,母亲这是怎么了?
2个多小时后,妻子将母亲从浴室送到家,就立即拿起钱包急匆匆地出门去了,我有些不解。一会儿,妻子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套崭新的女式纯棉内衣。妻子将我拉到一边,还未说话,眼睛就湿了,她有点哽咽地说:“你知道吗?我到浴室里才发现妈的内衣已不知穿了多少年,上面的补丁一个挨着一个,怪不得总不好意思到浴室洗澡呢。妈都一大把年纪了,真是太节省了,我心里不好受。”妻子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我的心里也像被锥子扎般疼痛。父亲早逝,母亲一辈子勤劳善良,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姐弟三人拉扯成人,到老了却还这样俭朴甚至有些寒酸,而就在我买房子时,老人家却送来了一笔一点一滴聚起来的血汗钱。
记得小时候,家里穷,一家人买不起内衣。母亲就用自家种的棉花纺成线再织成布,然后做成一件件内衣。内衣穿在身上,暖在心里,因为有浓浓的母爱。而母亲常纺纱到深夜,纵然在蚊虫肆虐的夏夜、寒风凛冽的冬夜,依然有机梭飞转的“唧唧”声回荡在我的梦乡里。母亲用她粗糙的双手,为我们织出了温暖和幸福,自己却节省的一件内衣要穿大半辈子。
当妻子将内衣递到母亲手上时,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身上的还能穿,又让你们破费了。”说这话时,母亲的眼里泪光闪烁,她用手一遍遍地摩挲着精美的内衣,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脸上却掩饰不住兴奋的情绪。母亲一把拉住妻子的手,“虹娟,让你费心了!”妻子诚恳地说:“妈,这是应该的,您恨不得把心都扒给我们,我们无论怎么做都报不完您的恩情。”听着妻子的心声、望着母亲满头如霜的白发,我的心头波翻浪涌:棉叶一样朴素的母亲,你给子女们的爱似浩瀚的大海,而我们的孝敬却只似涓细的小溪,我们只给了你几片绿叶,而你给了我们整个春天!
尚不到七旬的母亲弯腰如弓,脸上的皱纹清晰若刻,宛似记满了抚育我们的艰辛。母亲的爱不正如这纯棉的内衣吗?透过母亲的白发,我仿佛看到一朵棉花在开放、枯萎、凋零,一辈子的辛劳与苦涩,只为献出一份纯净的温暖……
母亲走了24年,我怀念母亲,也常常让我陷入沉思,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给我留下了什么呢?我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