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勇
最近中央成立雄安特区政令的颁布让笔者一下子就想到了白洋淀、想到了荷花淀派、想到了其中的代表人物孙犁,起了重读《荷花淀》的念头。
孙犁,原名孙树勋,1913年出生于河北省安平县东村。1936年曾在安新县同口镇小学任教,因此了解了白洋淀一带群众的生活,并以此为背景创作了自己最优秀的作品。
1937年后,他参与抗日革命工作,两年后到解放区做文艺宣传。1944年发表小说《荷花淀》《芦花荡》等,开始受到广泛关注,成为继赵树理之后又一位重要的解放区作家。
孙犁曾说:“我一生作文,像个散兵。我从来没有依附过什么人,也没有拉拢过什么人。我觉得,我没有必要那样去做。”
“我以为文人宜散不宜聚,一集中,一结为团体,就必然分去很多精力,影响写作。散兵作战,深山野处,反倒容易出成果,这是历史充分证明过的。”
他的代表作《荷花淀》,以白洋淀明媚如画的风当作背景,具有朴素、明丽、清新、柔美的风格。洋溢着诗情,带有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
《荷花淀》写于1945年。发表后,在文学艺术界影响很大。有许多作家都努力探索其写作技巧,并在艺术实践中体现其风格,不久便形成了一个文学流派。这个流派被评论界称为“荷花淀派”。
荷花淀派,以孙犁为代表的一个当代文学的流派。此派一般都充满浪漫主义气息和乐观精神语言,清新朴素,描写逼真,心理刻画细腻,抒情味浓,富有诗情画意。主要作家还有刘绍棠、从维熙、韩映山等。
有人评价它是“诗中的小说,小说中的诗”。语言富有特色:朴素、清新、柔美,像蓝天上的明月,如山涧里的清泉。
由此,笔者相信作家青春的亮色与时光的不朽。从中推出:孙犁在创作时的色彩与亮度肯定先照亮了他自己的内心,然后才表达到纸上。
能想象的出孙犁创作作品时的场景:当时用的笔、墨水、粗糙的纸张;还有延安强烈的光线、粗笨简陋的座椅,温暖的窑洞。
此时,他所想起的就是他曾被打动过的:一派白洋淀茫茫无涯的荷花、芦苇、小木船……
日军的炮楼、巡逻的汽艇、零星的枪声以及在这片热土上战斗着的英勇年轻的游击队员……
刚硬与柔美、安静与冲突、离别与真情在小说开始时就直接呈现。
只要你一读这些新鲜扑鼻的文字——那些仿佛是从白洋淀里捞出来的文字,从月光中挽留住的文字,那些仿佛是从干净的泥土、荷花、纯净的夜色中截取下来的文字——怎么能不一下被打动呢?
“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女人坐在小院当中,手指上缠绞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苇眉子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
“要问白洋淀有多少苇地?不知道。每年出多少苇子?不知道。只晓得,每年芦花飘飞苇叶黄的时候,全淀的芦苇收割,垛起垛来,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女人们,在场里院里编着席。编成了多少席?六月里,淀水涨满,有无数的船只,运输银白雪亮的席子出口,不久,各地的城市村庄,就全有了花纹又密、又精致的席子用了。大家争着买:‘好席子,白洋淀席!’”
水生嫂坐在柔湄的席子上,她在月光下院子里编织,用白洋淀产的芦苇编织席子;苇条在她的手指上旋转缠绕跳动,月光如水,柔美如水,一切都符合着白洋淀农村小院的安宁。
我们就这样看着作者将他喜爱的人物派出场,以诗意的氛围、浓郁的纯净烘托水生嫂内心的洁白与无暇。
水生的出场以简洁的对白开始,虽然牺牲我们在作品中看不到,但牺牲前的决心与勇气我们看见了,水生的荣誉感、责任感让我们感觉到这是一名杰出的游击队员。
年轻、英勇、果断、报国的内心信仰让我们对水生油然而生敬佩心。但这些却不是作者想要表达的,年轻夫妻间的生离死别才是点燃情绪的关键点。
水生嫂一听丈夫要出任务,马上就被编苇子的针给扎了手,那种内心一震、方寸一乱中包含了妻子对丈夫多少深邃的情感呢!
两人的对话就在这种逐渐紧张、逐渐悲凉、逐渐悲壮的氛围中缓缓展开了。我们跟着读来并不觉得有多高大上,一切都很自然,就这么决定了,就这么要分别了,就这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牺牲。
除了爱人,还有老父亲,水生的担心让我们不由得心酸,正如水生嫂说的:“你知道家里的难处就好!”
水生的嘱托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最后的遗言。“咱们村子小,年轻人七八个都参加了部队,所以,村子里很多事情你要起带头表率的作用。”
“若是到了最后关头,一定要与鬼子拼命,这是最关键的,你一定要记住。”
水生在说着这些,我们读着却慢慢地感觉到了这份离别的沉重与依依不舍。
离别之后就是思念,思念之后就是军嫂们想出办法来去见自己的丈夫。
送衣服。
你看多温暖、多温情、多朴素。情节展开如此合理,以致于感觉不到叙述场景的转移。
风中含着芦苇香、水汽的香、泥土的香,一大片无边无际的荷花铺展在白洋淀里,水汽蒙蒙的夜晚就这么转移到读者的眼前。
之后就是安静之极的划船声——“哗哗、哗哗……”
我相信这水声会直接流到读者的心里,先是视觉的逐渐扩大,后是声音的逐渐加重。
我们知道,紧张的危机马上就会出现。这是阅读的本能,我们能感觉到作者的意图,我们已经被作者带入到了这一大片美好但又有些危险的水域中。
果然,日军鬼子的巡逻艇出现了。
承载着水生嫂等妇女的小木船想尽办法的躲闪,一路的浪花琳琅、船行逶迤的痕迹、芦苇风吹的静谧与巡逻艇的灯光来回的闪烁。
对了,还有那香气扑鼻的荷花!
在此情此景下,我们都来不及欣赏这绝美的画面。但是,这绝美的画面将永远伴随着这个紧张刺激的夜晚留在我们的脑海里。
年轻的游击队员出现了,那么神出鬼没的埋伏在荷花淀中。小船上都是我们年轻的战士——头上戴着荷花,身子伏在船上、半站在水里——他们冷静地瞄准,准确地射击。
我们根本不担心这场埋伏会失败。因为,作者笔下的游击队员是符合美好与正义的。
你看!之后等待我们的是胜利,游击队员们施展他们平时在白洋淀里练就的本领,踩着水,将战利品一一缴获;有的队员则一个猛子直扎到河水深处,将枪支弹药、面粉粮食都给捞起来。
特写中的水生将一袋饼干捞起来送到军嫂面前,水生嫂应该多自豪呢!
除此,我们还有些担心,比如,那些战斗的枪声与爆炸会不会伤到游击队员与那些去看望自己丈夫的军嫂们呢?
我们担心流弹与意外,担心这场充满胜利的夜晚会有我们不愿接受的牺牲。
幸好,作者在这篇诗意小说里并没有将那沉重与血腥呈现给我们。
所以,白洋淀中的荷花、芦苇、月光、夜色才会合理的以抗战诗意的画面留存下来。
还有什么比素描与清新更能形容孙犁的风格呢?好像是一册抗战的小人书,里面的人物都是线描的,而画面的色彩却是鲜活而丰富的。
读完孙犁的作品,内心就像被白洋淀的水洗、被延安的风吹、被战斗的根据地的艰苦锻炼了一回。
如此,我们才会相信,物质条件那么恶劣的抗战根据地坚持到最后的胜利是多么的合理与自然,因为我们的战士是年轻而有信仰的纯朴诗意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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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诗画面 多情含蓄
——重读孙犁的《荷花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