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罗的这本小书,我们可以从这样的一个视角来考量,那就是他“外面越荒凉,我的情绪越高昂”的人生坐标与姿势,是如何获得精神世界的自足的。读完这册收有9篇“简练有力,朴素自然”关于远行的小书,我们就会发现,在梭罗的长途跋涉中,既有实实在在的身体远足,翔实记录了自己于自然和社会的生命行旅,更为重要的是,他从其间发现了自然与人间互为补充、互为拱璧的美德殿堂。
在《远行》一书中,梭罗描写大自然的文字是极为简洁而纯净的。大自然在他的眼里、心中和笔下,既有山川风物之奇,更有引人遐思之貌;既有人作为客体对自然这一主体的仰视与俯察,亦有二者遥相呼应又浑然一体的物我两忘。对于我个人来说,我极其喜欢在某个洒满冬阳的斜窗下,或夏日黄昏的凉荫里品咀这样的句子:“自然总是充满了神话色彩,也总是神秘莫测,展现出天才的不羁和奢华。同艺术一样,它也有自己华丽绚烂的风格。”“微风徐徐地吹拂着,羽毛般落在百叶窗上,发出喁喁细语;偶尔又似夏日的晚风,卷起沉沉落叶,发出阵阵叹息。”“花朵只是变色的树叶,果实也只是成熟的树叶。”这些信手落墨的缓缓笔调,既有工笔细描的通感,又有灵动如霜粒的哲思。在我看来,梭罗以他独到的素描功夫与稳健的阐释能力,打通了人与世界互为烛照的暗道,使阅读者不仅得以享受自然轮回之光的恩泽,亦开启了凝神思索的眼界与胸襟。
引起我阅读兴趣与思索的,不仅是梭罗对自然的观察与抒写,还有他对具体人性的洞察与解读。在小书中的《房东》这篇短文的文末,他写道:“他善待所有人,给旅客提出了善意的忠告,为他们指明了道路——正如牧师所做的那样。教堂是牧师传经布道的场所,而旅店却是它们真正生效的地方。”我要说的是,在梭罗坦荡如砥的心目中,虽然“纵观世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想找到完美的人都是徒劳的”,但每个人能够表现出某种特定的行善的美德,都是应该给予赞美和颂扬的。这种信念,譬如一粒种子,只要它钻出地表,赋予人间以象征生机与希望的绿意,无论最终结实与否,它已散发了某一侧面的美好光芒。因而,关于梭罗在远行中获得哲思与劳绩的价值,我想引用当代诗人西川一首名为《远游》的长诗中的几句:“值得赞颂的是那些恒常的事物/由于克制和坚忍,它们终于能够/自诩为精神的化身/使我们得到超越阻碍/领悟伟大和公正。”葛筱强/文
在旅途中发现美德
——读梭罗《远行》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