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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寒冬时节,记得小时候总是格外的冷,即便是上世纪70年代,已到林场插队的我,依然对深入骨髓的冷刻骨铭心。那时,天凉菜少,冬季大白菜成了当家菜,东北人擅长腌酸白菜,而京西则是腌碎菜,俗称酸菜,实际就是杂货菜,就是将豆角、洋姜、黄瓜头、芹菜、苤蓝、胡萝卜等放在一起腌制。山里农户家当时都有自留地,种的菜从地里收回来,洗吧洗吧放进小缸里,加入凉开水和大粒盐,之后找块扁圆的青石压在菜上即可。母亲在家也腌菜,而在我看来清香扑鼻,吃着最爽,提神醒脑的还是千军台板桥庄户一带的酸菜,究竟是水的原因,还是手法原因,不得而知,至今仍记得表姐去林场为我送菜。当饭盒打开,一缕清香扑鼻而来的一幕……
那是1979年,高考落榜的我没有到煤矿接父亲的班,而是去了林场。那年月条件艰苦,林场的条件更难以言说,七八个人住在一个四处漏风的房间里,男生则住到了破庙里。冬季天短,吃过晚饭就漆黑一片,早早地就钻进被窝,因为房间里一个取暖小煤炉热量有限,加之管理不好,小煤炉隔三差五地耍幺蛾子玩灭火。外面北风呼啸,房间里寒气袭人,以至于队员们的手脚都被冻伤。
一次休息,我去了舅舅家,当舅妈无意中看到我冻得红肿的手,手背上还张着一道道血口时,心疼地将我的手紧紧地握在她的手里,怜爱的目光噙着泪花。她吩咐舅舅给我去找冻伤药,让表哥到地窖里把准备春节吃的肉取出来。饭桌上自然少不了当地的腌酸菜,表姐端着满满一碗五颜六色的酸菜从小西屋进来,挂着冰碴的酸菜仍散发着扑鼻的清香,我凑上前,顺手捏了一截芹菜放进嘴里,好嘛,又凉又酸,简直把牙酸倒了,情不自禁将眉眼聚到了一起。舅妈看到我的表情笑了:“太凉,过一会儿再吃。”舅妈拍着我的肩膀说着。“好吃,好吃。”我一边嚼一边吸溜着赞赏有加。过年一样的饭菜,让我解了馋。夜晚与表姐睡在热乎乎的火炕上,感到了家的温暖,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忽然,一股油香将我熏醒,翻身一看,只见舅妈坐在地炉火旁全神贯注地在翻着炸糕。我睁大双眼看看柜上的钟表还不到5点,便问舅妈:“怎么这么早就做饭?”“你不是还要早走吗?”原来是为我准备的,我鼻子一酸,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顺手抄起个小板凳坐到舅妈身边帮着打下手。端详着舅妈,乌黑的头发挽成了一个圆圆的小揝,细腻而洁白的面颊,特别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丝毫看不出她已是花甲之年。看着舅妈捏炸糕时麻利而娴熟的动作,听着一块块炸糕在泛起的油花中发出呲呲的响声,是一种乐趣,更是一种甜蜜和幸福的享受,深深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小时候,每年正月十五前都跟随母亲搭乘马车或大卡车到舅舅家,观看2014年被定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古幡会,当地称之为“走会”。千军台庄户那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村里的人春节可以不回家,正月十五必定回家,包括嫁出去的姑娘,都回家参加一年一度的庄严而隆重的古幡会表演。附近煤矿及一些单位也派人一起参加有着400多年历史的京西古幡会。幡会行进中,高擎古幡的后生们不时进行上下翻飞的表演,加之空灵玄奥的古幡乐、秧歌队、小车会等各项表演紧随其后,成为正月里的饕餮盛宴,流传至今。能上场的不看着,能走着的不站着,大人孩子跟随着幡旗队伍一路向前。我记不清参加过多少次了,只要母亲去,我都会乐的屁颠屁颠地紧随其后。而每次也都会小住几日,母亲在娘家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姥爷姥姥视其为掌上明珠,取名“如意”。三个舅舅都非常宠爱这个妹妹,尤其三舅更是呵护有加,关怀备至,以至于我们与舅舅家致纯挚爱的情分不是语言所能表达。“姑舅亲辈辈亲,砸断骨头连着筋”这一句老话儿不仅印证在母亲那辈,也印证在我们表兄妹间。
当舅妈知道林场条件艰苦,便时不时打发表姐给我送去一些衣物、手套及好吃的,当然也少不了我爱吃的酸菜,因为它有舅妈的味道……
如今,舅舅与舅妈早已作古,而寒冬中那缕扑鼻的酸菜清香依然萦绕心间,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