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吃饭,是人民最基本的生活方式。吃好吃赖小饭桌最有发言权。小饭桌是过去每家每户常见的生活用具,特别是在农村大炕上,常放着一张小木桌。平时来人,沏茶倒水置于桌上,来人端坐于炕沿边,边喝茶、边聊天,拉近了邻里间的距离,亲朋好友亦是如此。一日三餐也离不开它,每到饭点,菜肴上桌,稀汤热饭端上来,一家人盘腿围坐,其乐融融。有的小饭桌吃饭时放到地上,一家人坐在小板凳或马扎上,享受着生活的甘甜,闲暇时,大家围坐在一起或打牌或下棋。天长日久,小饭桌成了家人们不可或缺的朋友,不仅为家人提供了方便,也成了生活的见证者,可谓是小饭桌上大乾坤。
我的家在京西大台,从记事起,就见到家里炕上摆放着一个紫红色方桌,尽管日久斑驳,不再光亮,却忠实地任人搬挪,任其使用,发挥着它应有的作用。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百废待兴,困难重重,经济状况紧张,各种物资短缺,计划经济成为必然,但它很难满足人民的物质生活需求。那时,不要说吃好,就是能填饱肚子的都少,家家的小饭桌几乎都营养不良,上面很难见到放了油水的菜,鸡鸭鱼肉都成了稀罕物,难以看到。即便是家里养两只鸡,鸡蛋也不舍得吃,要换成钱,买些生活必需品,小饭桌上常摆的无外乎老三样——腌菜、萝卜、白菜。
记得上世纪60年代末,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寒假里的一天,舅舅、舅妈从老家来了。娘家哥嫂来了母亲自然很开心,把积攒的钱掏出,买来酒肉,还把收藏用来换钱的鸡蛋摊了。顿时,房间里弥漫起肉香和蛋香的味道,香飘四溢,沁人心脾。饭菜做好了,母亲担心我们姐妹没有规矩,就说:“老大带着妹妹先到西院丘婶家去玩,一会儿再回来。”舅舅看出了母亲的用意,把我们拦下了,执意让我们一同上桌吃饭。说实在的,闻着香味儿,姐妹们早就按耐不住、垂涎欲滴了,哗啦一下,抄起板凳一个挨一个都挤到了桌旁,如听到命令的战士一样迅速。开始,姐妹们还有些拘束和斯文,时不时抬眼看着母亲和舅舅、舅妈,小心翼翼地夹着菜,咂摸着滋味。当舅舅给我们夹菜,并说:“吃吧、吃吧。”后,三姐开始无所顾忌了,伸出筷子,夹起一大块鸡蛋就往嘴里放,母亲的筷子一下就将她欲入口的鸡蛋打到了饭桌上说:“你这丫头,这么不懂规矩。”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舅舅、舅妈笑了,我们也都停止了夹菜,傻愣愣地看着母亲和三姐。只见三姐不甘示弱地小眼瞪着,伸手抓起这块鸡蛋,闪电般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就下了肚,母亲哭笑不得,所有的人都笑了,这事儿多少年来便成了我家餐桌上的话拌儿和笑柄。
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好转,小饭桌上的菜肴逐渐丰富起来,过去的稀罕物开始陆续走进寻常百姓家,成了美味佳肴,大大方方登上了小饭桌。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国家经济得到了迅速发展,物质丰富了,计划经济取消了,改革开放经济搞活了,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仅是吃的、还有穿的、用的一应俱全,家里不会再为吃不饱犯愁,而是变着花样想着吃什么的问题。小饭桌也跟着热闹起来,荤的、素的、炒的、炖的……常常是满满的一桌,它静静地听着家人们谈论舌尖上的美食。
逢年过节小饭桌越发紧张,有时盛饭的碗都没了位置。过去谁也从没觉得它小,后来怎么就小得让人发愁呢。一盘盘丰盛的菜肴没处摆、没处放的,没办法,小饭桌开始下岗,换成了大餐桌。大土炕拆了,房屋装修了、家具换了,小饭桌在明亮的房间里、在焕然一新的家具面前凸显逊色,犹如丑小鸭躲在角落里。随着人们生活的极大改善,“芝麻开花节节高”成为现实,小饭桌完成了它的使命,欣然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多少年来,小饭桌是家里沉默的朋友,它虽然足不出户,却亲历了家里的生活变化,见证了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变迁。
小饭桌上大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