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民
　　清明节是一个芳菲的季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春光明媚，春草绽绿，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村南的煤坡，带着轻松欢快的春天步伐，绘出了一幅花海图，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山坡上、道路两旁，山桃妩媚，香气袭人，杏花窈窕，含苞欲放。为龙泉雾村椒园寺的山坡披上了一件美丽的百艳衣。春风和着泥土、花香，迎面吹来，令人如痴如醉。
　　清明节又是一个令人忧伤、令人思念的季节。人们祭祀祖先，怀念先人，慎终追远，明德归厚，让心灵一片清明。我喜欢这个沉重与喜悦并存的季节。3月26日，我带着新婚的儿子、儿媳到村南的公墓给先祖上新坟。一路上看到满山的花海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清明时节我也来扫墓，那时村南的山坡上，黄土裸露，荒芜一片，风起之后，满面灰尘。造成这种情况一是由于当时的政策；农业学大寨，以粮为纲。全村的旱地都要种粮食，尤其是坡地主要以种植谷子、芝麻、黑豆为主。冬天还要刷阶子（扶唇垒堰），把梯田周围的荒草、灌木清除干净甚至用火烧干净。这样，来年梯田里的庄稼不会杂草丛生。第二个原因是梯田四周的荒坡上、山梁上，以及悬崖边的植被也被社员们用镰刀割得干干净净，光秃秃一览无余。这是因为每到冬季，村集体都要在村西的采石场烧石灰，搞副业。全村二三百个劳力最多时一冬要烧上百个小窑。每个小窑产灰30多吨，用煤近10吨，用柴数千斤。煤是村里的小煤窑生产的，柴就是社员们在村里周边的山坡上割的。村里人对割柴太熟悉了，那时每家都不只有一把镰刀，男孩子十四五岁就跟着父亲和哥哥们割柴，割柴是个苦差事儿，既要有力气，还要有技巧。割柴以冬天为主。针角棵、荆梢、花桑等这些柴长得顺溜，不扎手，好割好捆。就是体积大，分量轻。山榆、臭椿、山桃枝、山杏枝等长得粗硬，割时连砍带撅，很快就弄一捆，最主要是分量重压秤，能多卖几个工分。如果是为少跑路，就割那些酸枣棵，这些酸枣棵到处都有，就是满身是刺，割时一手拿叉一手割，捆时连砸带蹬，很快也能弄一捆。镰刀砍手柴扎手是常事儿，割柴人的手没有不留下伤痕的。背柴遇到强风来，常被刮倒在地，等风过了才能爬起来再走。记得那年初冬，我在村西麦子峪上灰窑，看见来灰场卖柴的社员络绎不绝。以男人为主，也有中年妇女和姑娘们。从上午10点钟开始，老远就能看见单人或几个人结伴背柴顺着山坡走下来。一会儿出现在拐弯儿处，一会儿出现在山岗上。弯曲的盘山道上，背柴人或快或慢或歇或停，看起来挺壮观的，然而这壮观中又包含着怎样的无奈和艰难啊！
　　进入七十年代以后，北方干旱少雨。山上的柴越长越矮、越长越稀，越割越少，割柴就更加辛苦了。柴少难割另一大原因那就是牲畜的啃食。拿我们龙泉雾村来说，全大队有20多头耕牛和100多头骡马牲畜。每天每头少说也得吃几十斤草，一天就要吃掉几千斤植物，一年就要吃掉100万斤植物。社员们不仅要割柴，还要割草、放牧。尤其是春天草青叶嫩，牲畜几乎什么植物都吃，而且边长边吃，柴草很难长高。再加上不停地开荒种地，很多山坡露出了山皮，只能长些稀疏的蒿草。石灰岩地貌原本石头又大又多，在千百把镰刀年复一年地割剔下，在无节制地放炮采石中被折磨得伤痕累累，遍体鳞伤，越来越衣不遮体，狰狞可怕。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山岭，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国家关闭矿山采石，山区全面生态涵养。山地退耕还林，土地承包到户。农民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卖掉耕牛牲畜，不再马放南山。锋利的镰刀离开了主人入库休息了，草木随之得到了自由和生息。三十来年踏遍青山割柴打草的人越来越少了，漫山遍野郁郁葱葱，五彩斑斓。林木早已没过了人，茂密的让人难以钻过去。裸露的山岩隐去了丑陋的面目，穿上了鸟语花香，满目葱翠的绿装。人养山，山养人，愿家乡的土地越来越美丽，青山常在，绿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