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就在他身旁,是苇岸散文随笔集《大地上的事情》中第四辑的小标题。我喜欢这个题目,因为它能够标志苇岸散文的气质,仰视天空紧贴泥土的自然之气。
苇岸文字与自然灵犀相通,没有惯有的“聪明、智慧、技艺、个人恩怨”等议论。假以智慧之名的议论,煞有介事出现在文字中是多余可笑的,因为那是陷入一厢情愿僵局挣扎的波痕。苇岸是破局之人,他的文字是春风、细雨,尽可以用来清洗心肺,舒活筋骨。
1960年,苇岸生于北京昌平北小营村,原名马建国,诗人,散文家。自称“为了这个星球的现在与未来自觉地尽可能减少消费”的人。这和梭罗说自己最大的本领是需要很少有同工之妙。苇岸的生命停留在1999年,永远的39岁。如果以保守的人均寿命计算,他消费了39年的生命,倡导素食主义,他对地球的消耗是可以忽略的。而他对人类文明的永恒情怀,到今天依然为我们尊敬践行,其价值却是无法计算的。这部200多页关乎心灵的自然笔记,我用了两天阅读,边读边记感悟,这样用心于我是不常见的。
苇岸专门用一篇文字写他受梭罗和《瓦尔登湖》影响,从诗歌创作转向散文创作。看似是作家写作方向转移,其实是他确立了与世界的关系。他要摆脱人类文字正在从“有机”蜕变为“无机”的路程,走上质朴自然生气勃勃的路。《瓦尔登湖》正是这个路程的路标。他对自己找到这条道路的欣喜毫不隐藏。他说这与血液、秉性、信念、精神等因素相关。这条路上有他追寻的精神世界人与万物原初的和谐统一。
苇岸写他的“邻居”胡蜂,一共写了三篇。这是我读这部自然笔记最喜欢的一题。观察住在他书房窗户之外的胡蜂,观察之细令人赞叹。
他写胡蜂筑巢:在它们半个月的建设高潮期,我多次计数,巢上每分钟至少有八九只蜂返回或飞离。它们采集巢材,取水,各司其职,往来不息。他写一只取水的胡蜂:它的上升,是直线的;口衔的水珠,晶莹耀眼。它上升,降下,一刻不停地往返于巢与楼下雨后的水洼之间。过度的辛劳使它负重上来时,有时不得不先落在巢下的窗上,然后再爬行完成它的工作。他写胡蜂的离开:自从8月23日起,接连几天,巢上都有尚未羽化的乳白色幼蜂掉下。这些脱离襁褓的生命,不久即通体变为一种黑色焦状的东西。
从筑巢开始,苇岸用眼睛介入胡蜂的生活,并感知它们的有序周密勤劳。在人的思维中胡蜂是昆虫,是万物中微弱的群体。人可以瞬间捣毁它们,施之灭顶之灾。亦可以如苇岸这样作为旁观者,每天任由它们忙碌自己的生活。为了给予胡蜂更多的自由和不介入,他甚至关闭了一扇窗。这扇有形的窗的关闭给他自己的生活带来不便,而心窗为胡蜂打开一定是他的爱。
我的卧室窗外,去年也来了胡蜂的一个家族,筑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巢。阅读苇岸的文字,弥补了我对胡蜂家族生活的寡闻。今年迟迟不曾见它们回来,不知道它们一家在别处安居,还是遇到不测。每次我去浇花,都不由自主看一下空荡荡的巢,没有了胡蜂的进进出出,蜂巢似乎轻了许多,像是一个老妪多年不曾哺育孩子的乳房,空了。
去看白桦林,苇岸说领悟了一个道理:正与直是它们赖以生存的首要条件,哪棵树在生长中偏离了这个方向,即意味着失去阳光和死亡。可见阳光和死亡在苇岸心中是同等价值和重要,失去阳光连死亡都将失去。生不如死吗?这与人的本性似乎相悖,人本能恐惧死亡,即便是自然的生命终结也还是心存芥蒂。但是,苇岸亲近山水自然,在他来看也许没有死亡便不会有新生。就像没有冬天的进驻,春天就不会降临。万物皆按照法则生存消亡。春华秋实是自然。海水退却耸起高山这是自然。生死亦是自然。一切都在路上,只消花费时间。如此,当我们看到新生,看到死亡,都应该是欣然平静。这,都将被经过。
美丽的嘉荫,我读到了苇岸阔远的情怀,以及那个情怀所指的时空。那个时空里,人类共同拥有北方南方,东方和西方。这意味着一个国家不再区分省市,区县;国家与国家之间也不再区分边界。人类和万物共同拥有一个家园地球。那时候人之间的交流应该就像是草木之间,云朵之间,花鸟之间,河流之间的馨香游走流淌。一切都是自然的存在和需求。那时人们走在大路上,如同走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样。大陆和大街只有长度宽度的分别。人在其中抵近平静温暖,拥抱平静温暖。
季节是有生命的,苇岸的观点我有同感。自然界既然有季节之分,那么四季轮回必然是生命一样,有开启有结束。比如,春天它必然是像种子被春风召唤。经历发芽,破土长苗,成为挺拔的植株,完成开花结果。在夏天到来之前,春必然将再次回到种子,等待新的轮回。其他季节也一样,由此可知四季因面貌不同,它们呈现的“种子”形态必然不同。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每一个结束,都是一个季节开启的种子。春与冬貌似离得很远,不可能有因果关系,其实,它们最近。“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甚至认为,冬天,就是春天的种子,或者是春伸向大地深处的根。
把自己自觉地从无机的生活中剥离,当是苇岸所说的“所求有度”。这四个字写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有道是欲壑难填。需求某种意义上讲就是欲望(物质的,精神的),当欲望疯狂的时候,相当于陷入深渊。人类在进化过程中,似乎尤其进化了大脑中贪欲的细胞。比如,人的房屋是用来定居,而鸟是用来繁殖。可喜或庆幸的是,每个人都历经了清澈小溪和浊浪河流的时期,从而有了清澈和浊流的区分。而最终,人必将再次回到泥土,像一粒种子。就像开始的种子种在母亲的子宫那样这次种进泥土。
亲近自然的过程,回归本真。亚当斯说:如果你还没有在赤日炎炎的中午,在黎明的晨曦和黄昏的余晖中观察过它们,假如你还没有看到云影从它们身上掠过,假如你还没有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刻,在狂风暴雨中看到过它们,那么你就不能说自己已经了解了大自然。我的现状是看到人流就感觉庸倦孤独,唯有回到乡村,与山石树木花草虫鸟为邻才是快乐。身边的人不理解在山村我能连续住28日,事实上如果不是必须离开,我将再住上28日也不会嫌多。他们认为乡村的不好,比如,过于寂静,没有熟络之人,到处是山石树木,一天难得有一个人说话聊天……这些个不好,于我却都是吸引我的好。我可以对着葫芦架看忙来飞去的蜜蜂,看上半日一天。下雨的时候戴着草帽,穿上雨衣雨靴,在小院子里趟水,噼噼啪啪踩得水花四溅。雨停了,看晾衣绳上凝聚的雨滴,在雨滴里呈现的世界如童话的国度。我甚至想给院子里盛开的孔雀草藿香的花都取一个名字,和它们说话。与花草,蜘蛛,蝴蝶,远山,近树以及乌鸦老祖和她的儿孙一起。为此拍照写下文字。我只有愉悦不尽,无需与人言说。
苇岸说,终极的幸福是到田里劳动。我想,我愿意读《大地上的事情》住在乡村,就是我离这种幸福最近的状态的缘故吧。高丽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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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就在他身旁
——苇岸散文集《大地上的事情》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