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家的时候,是寒意未尽的冬末。远方舅舅来信说,我姥姥突然患了脑血栓,需要母亲赶紧回去。母亲只得撇下只有8岁的我和只比我大4岁的姐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家。走前,母亲对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我。
春天到了,母亲仍然没有从姥姥家赶回来。那时家里很不宽裕,吃的还能凑合,最要紧的是,我和姐姐还没有换季的衣服、鞋子。上一年的单衣和鞋子不是小了,就是破的不能穿了,到集镇上缝纫铺做新的吧,手里又没钱,总不能穿着棉衣、棉鞋度过漫长的春天和夏天吧?!而当时不懂事的我,老是嚷嚷着穿单鞋,姐姐看着我说:“二柱,你不要急,我马上就给你做新鞋子穿!”
姐姐从来没有做过鞋子,就到邻居家仔细打听了鞋子的做法,先仿造个“鞋样子”,然后是糊袼褙、纳鞋底、缝鞋帮,忙活了几天后,一双布鞋总算做成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布鞋啊?鞋帮儿和鞋底儿不对称,鞋底儿凸凹不平,穿上还硌脚。“二柱,穿上吧,我知道鞋子做的不好看,但总比光着脚板儿上学好啊!”经过姐姐苦口婆心地劝说,无奈的我穿上了姐姐做的那双布鞋。
过了几天,母亲回来了,看到我脚上的鞋子,呵呵地笑了:“二柱,这是你姐做的鞋子吧?真难为她了。我知道你没鞋子穿,快来试试我给你做的新鞋子。”母亲做的鞋子既美观又舒适,穿上这双好看的鞋子哪还脱得下,我顺手就把姐姐做的那双布鞋扔到墙角去了。“你真是见新不要旧,把我做的鞋子穿破了,你再穿新的不好吗?不知道为了做这双鞋子,我费了多大的劲啊!”姐姐委屈地对我说。“这鞋子难看,我不穿!”说着我捡起了那双布鞋,向家门前的池塘跑去,手猛地一甩,那双鞋子在空中划了个弧形后,落到了水里,鞋子像两只小小的纸船,荡漾在水面上,孤单又可怜。姐姐无助地站在池塘边,呆呆地望着水面上漂浮的那双布鞋,眼睛里噙满了委屈的泪水。
长大后,我才明白,那不单单是一双布鞋,那是姐姐对我的疼爱!只比我大4岁的姐姐,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稚嫩的手被针扎了多少次、熬了多少个夜晚,才做好了这双布鞋。而我却完全没有顾及到这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是多么不懂珍惜啊。姐姐,你现在还记得这件事情吗,心里原谅我了吗?
每次到鞋店,看到琳琅满目的漂亮鞋子,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姐姐给我做的那双不算漂亮的布鞋。在我的心中,那是一双天下最美丽的布鞋,那一针一线里,密密缝制的是一个姐姐对弟弟最深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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