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初夏。天气炎热。
　　是一辆公交车。
　　我从前门刷卡上车时，车上的人还不多，有好多空座儿。
　　我习惯坐的是中门口第一排的座位，那里位子宽敞，坐起来比较舒服。还有，下车时也方便，车一停，门打开，我站起身就直接可以下车了。
　　第一排有两个座位。里面的座儿，已经坐了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戴着顶安全帽，应是一位建筑工人吧。衣服有些脏兮兮的，不时还能嗅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汗酸味儿，该是从工地上刚下来吧。
　　我走过去时，没有坐那个外面空着的座儿，也没坐第二排外面空着的座儿。我坐上了第三排外面空着的座儿。那味儿，真的是太浓烈的，我实在有些受不了，只好坐得远一些。
　　车子停停走走。
　　车上又上来几个人。有一个年轻男人，坐在了那个男人外的空座儿上。刚坐下不久。年轻男人先是用手捂了捂鼻子。捂了一小会儿，他转过头，似乎瞅了男人一眼。接着，年轻男人探头探脑地朝前后左右望了几眼，看到了车上还有别的空座儿，就站起了身，朝着其他空座儿走了过去。
　　我看着这情形。我在想，那个男人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车子走走停停。
　　车上又上来了一些人。有一个中年女人，坐在了那个男人外的空座儿。坐了有一会儿。中年女人发现了什么，捂着鼻子，嘀咕了一声，说，怎么这么臭啊！接着，她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我从后面看见，那中年女人紧皱着眉头。忽然，中年女人摇了摇头，也站起了身，朝着最后一排的一空座儿，走了过去。
　　车子停停走走。
　　车上又陆续上来了许多人。有一个年轻女人，坐在了那个男人外的空座儿上。坐了没多久年轻女人察觉了什么，捂着鼻子，朝四下望了眼。年轻女人就看到了身旁的男人。接着，年轻女人又朝前后左右，望了几眼。车上已经没有别的空座儿了。而女人手里还有大包小包的。不过，我看到年轻女人，还是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走到了后远的一个位置，把大包扔在地上，一只手拉着小包，另一只手牵着车把。宁愿站着。
　　我的心头忽然有点闷。
　　那个男人，他真的是会有崩溃的感觉。他不就是衣服脏一点儿，身上有点儿味儿一些，你们至于这样吗？再想想，一开始的我，不是也这样的吗？不然，我怎么就不坐那个位子，而去坐别的位子了呢。
　　也不知，我是怎么想的。
　　我忽然就站起了身。这里离我到家还有七八站。我朝前两步，径直坐在了那个座位上。然后，有一股很浓烈的味儿朝我袭来，让我真有些难以忍受。不过，我还是忍住了。我稳稳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
　　然后，我眼睛的余光看见，那个男人转过头，很纯净地朝我微微一笑。
　　我也转过头，很纯净地朝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