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关妙峰山的历史文献中,对于天津的香会活动多有记载,特别是对各条香道上天津人所开设的善会茶棚记载颇多。《都市丛谈》载:“老北道向来概不募捐,以天津人及内监占多数,其关帝庙之茶棚,为外馆李君所办。”《北京妙峰山纪略》载双龙岭茶棚“天津公意馒首粥茶会在此施粥及馒首”。花儿硐茶棚“天津估衣商诚献路灯会在此施茶”。磕头岭茶棚“公议乐善社施馒首会茶棚”,为天津西门外船户所立。金仙庵庙前“为天津崇修堂茶棚,施送粥茶馒首,补修老北道、中北道。”诸如此类由天津人开设的茶棚有十余座之多。
据1925年顾颉刚先生所抄录香会的会启名录上,天津为香道架设汽灯的香会有“娘娘顶后殿众善汽灯施粥施茶善会”、“天津公善汽灯会”、“天津裕德里大连小岗子合办汽灯会”等。其中“天津公善汽灯会”的会启上明确写道“老北道历年沿途所点汽灯,所有一切资费,皆由本会自行筹办。”并且注明“不敛不贷,并无知单”,可见其经济实力之雄厚,财大气粗之态显露无遗。妙峰山观音殿原来立有一块《天津重善灯棚碑》,碑文中明确表示了他们在香道沿途架设汽灯的主旨,“金顶妙峰山者,为佛门灵圣之地,香火最盛之区,历年四月初一至十五日,各处善男信女朝顶进香络绎于途,山路崎岖,行走非易,白昼尚能识其径,而于高下坎坷之处,以手攀扶不致发生危险。每至夜间跋涉,倘一不慎失足堪虞,言念及必曷胜慄然。是以约集同人,商磋预防之策,其为捐资筹办,自各处至山顶大雄宝殿(指灵感宫),沿途添设汽灯,以利飨客之夜行,藉防危险于万一。”另据清光绪三十二年(1896)海淀区北安河玉皇庙内的《天津路灯会重修玉皇庙碑记》载,天津人还在中北道和中道沿途架设了路灯,不过不是汽灯,而是以煤油作燃料的马灯。“津郡善士公议,由北安河村起,遍设明灯,直达金顶,斯举也。自光绪十二年逮十六年,又系大觉寺添设路灯,以便跋涉,上达大雄宝殿。”当时的路灯于庙会前架设,会期之后拆除,灯杆和灯盏存于北安河玉皇庙内,“北安河村玉皇庙永假为津郡路灯会下处存灯之所”。故而他们出资重修了玉皇庙。
天津人的茶棚甚至修建到了娘娘庙的庙院里面。例如在前院西侧的第一间殿房(现今宗教物品交流处)原来是天津大乐会所占用,后院(遇仙廊处)为天津众善灯棚施茶会所占用,并且建有他们的厨房和客房。这的确使北京人叹为仰止,就连京城里的皇会也没有这么威风。
天津人在妙峰山为什么会这么“牛”呢?这是有原因的,他们为妙峰山娘娘庙的修缮曾经出过大力。在民国初年,天津的大盐商李荩臣(人称李善人)出巨资,重修了娘娘庙。据京西的一些老人讲,当时李善人问庙里的住持和尚,重修娘娘庙需要多少钱?和尚说,要用大洋钱把庙里的地面全部铺满才够用。李善人立即派人去运大洋钱,一块一块地铺开,在庙院里、各座神殿里都满满地铺上了一层,当时的娘娘庙简直就变成了银子的世界,和尚一看傻了眼,当即答应,庙宇重修之后,专门留出一些房间来,供天津人使用。因为天津人重修了妙峰山娘娘庙,因而就有了在妙峰山上地特殊的权利,天津人自豪地说;“妙峰山是天津人的家庙。”当地的许多老人都见过天津人当年在灵感宫前面的月台上所搭建的铁罩棚,许多游记中对此也有记载。
北京的香会组织会规极严,上妙峰山去朝顶进香有一套完整的规矩,这些规矩多年来约定俗成,为各香会所严格遵守,如果违犯了会规,就会受到“砸会”、“拔旗”、“废腕儿”,取消上妙峰山朝顶进香资格等处罚,严重的甚至会发生械斗。可是天津人对北京的会规却视而不见,北京的会规只能管束北京的香会,而管不了天津的香会。天津也有不少的香会,1925年顾颉刚先生抄录了99档香会的会启,其中有8档是天津的,在天津以表演技艺为主的“武会”里,以高跷为最多。他们大多表演《西游记》中的故事,例如“三打白骨精”、“盘丝洞”,等等。以华丽、热闹、铺张、新奇著称。在上世纪20年代,天津的18档香会联合组成了妙峰山朝顶进香的组织,名为“天津全体联合会”,并且发表了联合会声明,表明自己的立会宗旨、原则。声明中说;“我们是安分的,受人尊敬的市民(不是无家的和尚,不是惹麻烦的人),是虔诚的信徒(不是旅游者),供奉娘娘(不是其他的神祗),真心地帮助香客朋友(不是包藏私心),一心一意地做这些事情(不是与谁攀比)。”
天津的香会有自己的组织,自管自律,故而对北京香会的会规视而不见,例如在香会队伍的前面,没有作为进香标志的钱粮挑子,而是茶挑食盒。按照北京的会规,武会中不能出现猴子的形象,因为北京香会中的“五虎棍”会,奉斗战胜佛孙悟空为祖师爷,“耍猴子”被视为欺师灭祖,如果是在北京的会档里出现了猴子的形象,就会引起械斗。而天津的高跷会中大多表演的是《西游记》中的故事,几乎全都是猴儿戏。北京的香会对此则采取了极大的宽容态度。北京的香会与天津的香会之间实行“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两会相遇时,除去礼节性的相互交换拜帖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从不相互“盘道”,始终是以礼相待,故而双方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和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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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人与妙峰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