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
过完年,老刘执意要请邻居老王喝酒,老刘说,我能踏实在家过个好年,多亏兄弟你呀,这酒你非喝不行!
咋回事呢?小年儿前,儿子就来了电话,说今年他换了大房子,家里又宽敞又暖和,执意让老俩到城里过年。老刘刚要推辞,还没想好词,儿子就说:“我忙着呢,您啥也别说了,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呱嗒就把电话挂了。老刘这个气呀,还不让老子说话了!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可话说回来,儿子这脾气也活脱随了他。从那天起,老刘就开始犯愁,儿子是一片好心,自己却一百个不乐意。
眼看大年三十儿快到了,人人都喜笑颜开,家家欢天喜地,唯独老刘,年货也不敢买,心里也不踏实,出来进去眉头紧锁,一脸愁容。“咋啦老刘,人家都乐呵呵地,就你一脸不高兴,债主堵门了咋地?”“瞧你说的,那倒没有。”“那你为啥愁眉苦脸?眼看这就过大年了!”“嗨!你是不知道,我那儿子非让我上城里过年去。”“好事啊,儿子孝顺你,求之不得哩!”“拉倒吧,啥好事!快把我愁死了!”
老刘终于找着了诉苦的人,跟邻居道出了一肚子苦水。“说好事也不假,儿子有出息,自己在外面混的不赖,还想着山里的爹娘,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可我享不了那福啊!就说那鸽子笼一样的楼房吧,那个热我就受不了。人家儿子儿媳妇进门就脱衣服,在家就穿个秋衣秋裤,咱哪儿好意思脱,捂得我难受的不行!加上那小门窄窗户,空气也不流通,闷的那叫憋气,心里烦躁的要命,活遭罪。”
“有福你都不会享!”老王哈哈大笑,转而又同情地说:“你说的那倒也是,咱山里气温低,室内外温差不是太大,老出来进去的穿的也厚,不适应楼房的温度。就为这个呀?你带点薄衣服进门换上不就成了嘛!”
“不光这个,还有哪!屋里实在待不住,我就到楼底下转转吧,一个认得的人也没有,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你说有啥意思?溜达溜达吧,马路上净是车,嗖嗖地,让你提心吊胆,再有个骑摩托的从你身边冷不丁窜过去,吓得你一惊一乍,心突突半天。咱在山里清净惯了,背着手走路看天都行,你说,哪儿受得了这个!”老王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一丝苦笑,山里人乍一进城,可不都这样,他也有同感啊。
“哪有咱家里好啊!”老刘接着说,“天高地阔,清清静静,咱们老街坊邻居互相串串门聊聊天,玩会儿牌,要不坐一块儿喝点小酒,多有意思,多开心。没事儿我爱上山转悠,风风凉凉的出气儿都匀,多痛快!下个套儿,过几天去寻寻套儿,套个野鸡野兔子啥的,鼓捣点野味儿,你也知道,我就爱干这个!山里气候是冷,可咱打小就这么过来的,早习惯了,比起楼房的燥热憋闷可强多了,你说上城里过年是享福还是遭罪?”这回老王光剩下点头了。
诉完一肚子苦水,老刘似乎轻松了不少,长舒一口气,感慨地说:“这就好比山里的小鸟,在野外自由自在惯了,你非要给它找个笼子圈起来,虽说好吃好喝养着,可它活的舒心吗?”看着无奈的老刘,老王又点点头,半天无语,除了同情也不知说啥好了。
又过了两天,再看见老刘就像换了一个人,喜笑颜开了。“咋了老刘,今儿捡着元宝啦?”“你啊,老拿我开涮,上哪儿捡元宝去呀!”
“那你这么高兴干啥?”“嗨,我儿子要回来过年啦!”“好哇,这回遂了你的愿啦!”“可不咋地,这小子不知咋回事,又说要回来……不跟你聊啦,家里啥都没买,我得赶紧置办年货去喽!”
酒桌上,俩人推杯换盏,越聊越投机,不觉有些醉意,老刘说:“儿子回来跟我说了,本想让我和他妈进城转转,受了大半辈子累,趁他过年休假带我们好好出去开 开眼,瞅瞅庙会,逛逛超市……我跟他说,儿子,你爸喜欢清静,不习惯那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你爸就想当个山里的小鸟。”“儿子临走还说了,以后心里咋想就跟他说,孝就是顺的道理他懂,就别麻烦王叔了,要不是王叔打电话,他还坚持呢!往后,他和媳妇孩子年年回来过年!”
喝干杯中酒,一脸满足的老刘拍着老王的肩膀:“兄弟,多亏你呀!咱不愧是几辈子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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