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前夕,翻检旧箧,偶见1958年10月1日《遵化报》一份,八开两版,第一版报头与题图套红,第二版下栏为副刊,载有笔者的处女作《中国人民不可侮》。
转瞬一甲子,抚今追昔,感慨万千。1958年1月4日,文化部动员数百名直属机关及事业单位干部下乡劳动锻炼。我们一行26人下放到河北省遵化县(现遵化市)卢各寨乡,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当时山区农民生活水平很低,每日三餐两稀一干,早晚都是玉米渣粥,只有中午才能吃到干粮。我们每天交一斤全国通用粮票、三角钱,和他们一起盘腿坐在土炕上或蹲在地头上用餐。因为口粮紧缺,农民惜粮如金,我们从来不敢放开肚皮吃,农户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戏称“下放干部都看着盆底儿吃饭”。锅台与土炕相连,中间隔着一道土坯墙,一年四季睡土炕。早晨顶着星星下地干活,晚饭后再到乡政府开会,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担水上山,赶驴送粪,除草薅苗,队长分配什么活就干什么,从来不挑不拣,不会就学,不懂就问。笔者生长在农村,会一些赶车、扶犁等活儿,受到队长的“青睐”,农忙时也会让我“上阵”,当时在下放干部中还算个“技术能手”。
在战天斗地的“大跃进”高潮中,不谙文墨,更不懂诗词格律的我,竟然心血来潮,“敢想敢干”,诌了几句顺口溜,大着胆子寄往遵化报社。原文为:“太岁头上能动土,中国人民不可侮。粮山铁海英雄志,横眉冷对纸老虎!”时隔不久,载于该报国庆副刊。令我深受感动的是,“编辑同志”把“太岁头上能动土”改为疑问句“太岁头上敢动土?”既加强了语气,又焕发出精神,使我受益匪浅。当即想起唐·贾岛把“僧推月下门”改为“僧敲月下门”,北宋·王安石把“春风又到(过、入、满)江南岸”多次修改为“春风又绿江南岸”。一字之改,诗眼陡现,意境大为不同。
过了几天,又收到报社寄来的五角稿费,更是喜出望外。这是今生第一次看到手写稿变成铅字,也是第一次获得脑力劳动的报酬,当时五角钱相当于五餐的饭费。不自量力,小试锋芒,竟然“名利双收”。终生受用的是,今后提笔行文,一定要牢记“能”与“敢”一字之改,字斟句酌,反复推敲,删繁就简,去粗取精,认真修改,多下功夫。
“中国人民不可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