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再次染绿这一年的时候,春风又该重返窗前了。我捧着那本书站在窗下,眼前出现春风笑翻桃李的场面,我也好像看见细风微雨中燕子在窗前穿行,忙碌着新婚燕尔搭窝筑巢的筹备工作,准备迎接那小生命的到来。
我轻轻地合上书页,把书卷放下。早春真是一个让人心跳的季节,一切好像都在萌发之中,酝酿和苦熬这么久的等待,那一缕钻到心肺的清新气息,让人心脾窒息和砰然激动。空气是甜甜的,种子早已被埋在地下,等待第一场春雨的滋润和洗礼。
清晨的小鸟丢给我一件远乡寄来的快递包裹。回眸故里,除了安放尘世的荣辱,只剩下那一缕抹不掉的夕阳笑影。蒲公英终于熬过严寒,梅花开始怀念飘雪的浪漫,我怎能懂得一个隐者在旷野的冬季独钓寒江雪呢?我想把悄悄话捎给拂面的春风,我一边感叹春天的不速之客,一边倾听远古诗人心灵的跳动。他们是怎样远离红尘和世俗,携书卷与禅心,独自流放那颗落魄的身骸而让心灵远行的呢?与白鹤和竹林为伍,访隐者多次不遇,看云深闲情自如。这个春天,让飞鸟给故乡捎去暖意,告诉亲友,西窗积雪已经融化,春天的船已经远行。
我又翻开书页,是陶渊明的诗集。南山那朵弃官归隐的野菊,已经转世投胎来到西山寻觅。三十余年的他乡漂泊,如蒲公英的种子飘在京西。每年春季嫩叶生发、开花,再把种子撒向异乡风里雨里。写诗、喝酒也许是最没出息的人生,但五柳先生并没有后悔,他当年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毅然选择,让他的生命更加纯净和本真。春天是让生命迸发的季节,那么回归对生命本色的生活,就是对生命最好的尊重。
从今天起就要告别严寒的冬季。一切生命都开始忙碌,燕子、麻雀和喜鹊等飞鸟都开始装修新房,准备走进婚姻的殿堂。一个个可爱的小宝宝也要出生喜迎春光,那一张张小嘴伸向母亲的怀里,那一双双渴望生命的小眼神,投向明媚的春天。我把五柳先生的诗集放在书堆里,我不可能会有他那样的清高和觉醒,放下世俗的各种欲望。我是一个俗人,名利荣誉和家长里短让我整天沉迷在苦乐挣扎之中,名利色三关我也无法闯过去,哄哄老婆、看看孙子是我最大的乐趣;看看鸟飞、听听虫鸣是我最大的喜好。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会好奇地去看看河畔的春风,是怎样一天天把垂柳哄绿。
书屋里堆满了杂书,海明威的小说我很早就喜欢,最钦佩小说主人公的硬汉子不服输的精神。但是,我现在不喜欢这种精神了。人生怎可能没有输,真正赢的有几人?我现在不喜欢刚硬,喜欢柔软。喜欢老子说的“上善若水”的以弱克刚。像《随园诗话》和《两般秋雨庵随笔》这样的书籍我随手放在枕边,经常睡前醒后翻一翻,想想前人是怎样把生活过成诗意的。但春天好像不是读书的时节,不安分的心早已飞到窗外,盼着竹树又长出新笋,麻雀又孵出幼鸟,小燕子穿上花衣在窗前捉迷藏。
风筝飘在天上,河水也将解冻奔跑,北京人立春的日子喜欢吃春饼,我却在梦中骑着黄胄的小毛驴,在笔墨诗画中闲散游荡。生活不能天天吃满汉全席,慈禧的窝头也能吃出枣泥。日子也许过得富贵流油,但琴棋书画也不能缺席。老北京炸酱面确实好吃,酱肉、烧酒也得配上素豆芽。岁月悠悠如一头黄牛,虽然吃的是草和豆芽,但也要挤出热乎乎的奶乳。
荒草也许并不比豆芽脆弱。一夜风吹,依旧举起酒杯,在野火烧不尽的春天庆祝自己再次重生。海棠也会依旧再次红肥,回忆春风知否之甜。这个春天来得有些让人措手不及,没有融化的残雪怕见初日,我躲在书屋里笑迎春风。我愿把一年的心愿和祝福撒向辞旧迎新的春风里,祝福所有人收获春光的温暖和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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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迎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