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个诙谐幽默的故事,大多数的时候,韭黄炒蛋是一道平平无奇的家常小炒,除非在某种特定情景下,它是一个故事。一个深藏在恶语相向下关于和解的故事,一个当事主人公都心照不宣选择缄口不言的故事,一个覆盖生命长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故事,一个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明确开始和结束的故事,它的名字,叫做爱。
这是我和妈妈的故事,也或者是发生在许多妈妈和女儿之间的故事。彼时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我一身疲惫,却还要参加家庭宴请,因此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妈妈指责我不把家里的事当回事,我则埋怨妈妈从不在意我的感受。再后来,妈妈让我把带回来的特产拿走,我因此一夜辗转难眠,直到2天后的傍晚,我和爱人去妈妈家吃饭时,桌子上竟然有一盘韭黄炒蛋。妈妈因为身体原因,其实已经很多年不吃韭黄这样的“发物”了,但韭黄却是我从小就爱吃的菜。那一刻,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说不清是委屈又或者是释然,妈妈什么都没和我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曾经,在无数个因为妈妈选择无视我的脆弱与无助而崩溃的时刻,滑稽的是,也只有妈妈无条件的包容和接纳,尽管这包容从来都不是:“没关系,妈妈在呢。”它又总是以不太体面的方式出现,或者是一盘餐桌上我很喜欢吃却不常出现的菜、或者是一件我想要了很久没有得到的礼物、又或者是一句任谁听起来都敷衍的话:“女儿,你真棒!”他们一部分转化成“藤壶”附着在我的心脏上让我前行的脚步日渐沉重,一部分又镌刻在我的大脑里成为人生中无数灰暗时刻的支撑,他们让我既勇敢又脆弱、既热爱又摒弃,这样的矛盾最终排列成鳞次栉比的级级台阶,带我来到35岁。
26岁初为人母的我就为自己定下目标:不要像妈妈。我夸下海口要给女儿无条件的爱,像海水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却在女儿哭泣着说:“妈妈,我好累!”的那一瞬间,卸下了全部的力气,我忘记了海水是咸的,也忘记了自己还不够资格成为大海。
就在那个同样无眠的夜晚,我以为死去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妈妈抱着我在灶火前教我唱歌、在雨中背着我去上学,又或者是小小的我跟在妈妈屁股后面玩耍,嬉笑声穿透了我的整个童年,还以为,我和妈妈之间从小就是这样别扭的。
我在上大学的时候,一位学姐从来不称呼她的母亲妈妈,她只叫她“妈子”“妈子”是单身母亲,她总是出现在学姐需要她的任何一个瞬间,安慰她、治愈她、托举她。记忆里,那种充满温馨、关爱的像好友一般的关系令我无限向往,向往到让我埋怨您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妈子”,如果您是我的“妈子”就好了。直到疾行在看遍人间污浊也无力改变的35岁,我在疾风骤雨间无助的四处张望,只有您撑着伞就站在哪里,一脸责备:“下雨不知道打伞吗?”我才明白,您从来都是我的“妈子”。
嗨!妈妈,我们已经认识35年了,在无数个人生辗转的路口,谢谢您做我的妈妈,希望您也开心我成为您的女儿。
韭黄炒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