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变冷时,老伴从柜里翻出一床靛蓝色家织土布棉被,要用其过冬,被我制止。我对惊讶的老伴说:“这棉被尽管布料原始、陈旧,上面的色彩、图案有些过时俗气,做工简单粗糙,可我却视为珍宝。”因为每当见到它,我就会想起乡下的奶奶,以及这两床棉被的动情故事。
我和奶奶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小时候她最疼爱我,我的童年和学生时代,是在奶奶身边度过的。目不识丁的奶奶,却似乎懂得知识的重要,什么家务都不让我插手,整日忙于侍弄门前的小菜园以补贴家用,供我上学所需。当时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等我将来有本事了,接她出去享几天福,也就心满意足了。
参加工作以后,我和奶奶见面机会少了,可心里总惦记着她,逢年过节都会抽空回去看望她。我当年住过的简陋卧室,奶奶经常打扫,还说城里人干净讲究,专门准备了一床崭新的棉被。每次我回去,还没坐稳,奶奶也不问我当天是否返回就开始蹒跚着脚步,习惯性地打开柜子,拿出棉被先在床上放好,说来真是内疚,由于工作挺忙,在家很少住过,每次奶奶相送,当我走出很远,回头望时,总看见奶奶拄着拐杖,倚在院门旁,用失望的眼神儿,目送我很久很久……
那年,当奶奶听说我将要结婚的消息,高兴得合不拢嘴,不顾年迈多病,戴上老花镜,亲手为我缝制两床靛色鸳鸯牡丹棉被,准备让我结婚时用。只可惜,自己当时为结婚琐事忙晕了头,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只在电话中敷衍了事地告诉奶奶,母亲和婆婆已为我缝了8床棉被,那两床棉被就先放在家中,等客人来时用吧。
后来,这两床棉被似乎成了奶奶的心病,每次回去,奶奶总是唠叨着让我把棉被带走。3年前奶奶过生日,我回去给她老人家祝寿,吃过饭,奶奶悄悄把我拉到里屋说:“春荣,这次你把棉被带走吧,也图个吉利,厚被(后辈)有人嘛!这也是个纪念,将来看见棉被,你就会想起奶奶……”说完,奶奶有些泣不成声,听此言,我的眼角也有些湿润,连声对她说:“好,好,我走时一定带走。”
由于当天忙于侄子家庭矛盾的调解,走时,我早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当我站在路边等公交车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蹒跚而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奶奶背着棉被,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气喘吁吁地说:“就知道你还没来得及走,我把棉被给你送过来了。”刹那间,只感到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让我为之动容,望着奶奶饱经沧桑的面孔,以及无比期待的眼神,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颤抖的双手抱过厚厚的棉被,轻轻地紧贴在脸颊上,并愧疚不已地扭过头,任眼泪尽情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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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布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