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天气日渐晴暖,大有惠风和畅的意味。各个媒体也趁热推送赏梅的好去处,有花需赏直需赏,便用DeepSeek搜索,北京梅花哪家强?真不愧是“深度求索”,用时32秒,就出了篇近千字的小作文,最后“结合历史底蕴、品种丰富性和文化特色”推荐出卧佛寺、颐和园、玉渊潭等10个赏梅景点,还介绍了每个公园的特色、品种、花期,甚至赏梅点位,最后还不忘告诉你最好是上午10点至下午3点钟去,因为,这个时段光线充足且花香浓郁。放下超能的手机,我却没了赏梅的兴致。
4年前,我曾去过卧佛寺赏梅,记得那年是正月十二,天色阴沉欲雪,偶然心动,就约好友去享有“京城第一枝”美誉的卧佛寺赏梅。犹记寺内遍植蜡梅,未及细看,已先闻暗香浮动,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天王殿东侧有一株唐代贞观年间栽种的古蜡梅,枝条疏落有致,明黄色的小花犹如蜜蜡精雕而成,一朵朵熠熠生辉,它曾一度枯萎,而后又发新芽,所以又叫“二度梅”,号称“京城蜡梅之冠”。卧佛寺既有“第一枝”“蜡梅之冠”的名号,自然也就有不绝如缕的人流。裹着马面裙的美人们手抚黄花或凝神沉思或闭目闻香,虽然是各看各的,但也不好生生打断人家的遐想。还有身着四个兜的摄影家扛着“长枪短炮”瞄着红墙绿瓦与金黄蜡梅,调焦距、找角度,那严谨认真的模样,实在不忍占了他们的点位。
隔年正月二十八,又去玉渊潭看梅花,正赶上梅花与樱花交错盛放,玉渊潭公园在市中心,游人自是近水楼台,孩子们举着两尺长的油炸薯片塔、蓬松的棉花糖,热热闹闹地倒像是赶庙会。赏梅区集中在西南门和南门一带,面积稍小,也有200余株梅花,红梅如霞、白梅似雪、粉红娇嫩、明黄端庄,花儿如此多娇怎不诱人凑近它的芳颜?凑近芳颜的还有咔嚓作响的相机、手机。梅花虽美,无奈城市的烟火气太浓了,如何“不受尘埃半点侵”!两次公园赏梅之后,就再也不想去了,然而也不能莫待无花空折枝吧?
正在去与不去中纠结,正好玉果打来电话:“谁说近处没有风景?我带你看蜡梅去!”老友知我意,二话不说,下楼就跟她走了。
我们俩穿过石门营文化公园,沿着一条旧马路向东走,道很窄,只容俩人并行。路边的柳树如大梦初醒,轻轻地软软地扭摆着枝条,月季花已吐出一寸新芽。路北是一片老旧小区,肃立着几棵高大的白杨,小区边上还有一大堆砖头瓦块和枯木树枝。“你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这儿还能有蜡梅?”我好奇地问玉果,“春节拜年时,找错了地方,在小区里转来转去竟发现了那株蜡梅,就想着哪天约你来看!”玉果拉着我从一个小铁门进去,院子里,老人们正坐在旧沙发上晒着太阳,打着盹。我们俩放轻了脚步,“就在那……”玉果小声说,“你看,紧挨着那堆砖头瓦块。”顺着她手指方向,果然有株2米高的小树,主干有婴孩手腕粗,枝条肆意生长,乱蓬蓬的像棵野山树,近前细看,才发现褐色的枝条上开着数十朵淡黄色的小花,还没指甲盖大呢,花瓣小而尖,边缘还带有不规则的锯齿状,看起来很像小狗的爪子,内层还有紫色条纹,细闻才有股花香。我认得这是狗牙蜡梅,它既无金钟蜡梅漂亮的花形,也无素心蜡梅沁人心脾的香气,因而多用于园林绿化。不知是谁把它栽种在这,当初它旁边是否有个洗砚池?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又去了哪里?玉果却不理会我的追问,她细细地观赏着蜡梅,还给我仔细介绍:“这狗牙蜡梅可是正宗的中国蜡梅,山林荒地、沟谷溪边都能活,适应性强。对土壤也不苛求,酸性、碱性、中性都能生长,耐寒能力尤其突出,据说零下15℃也能短暂存活。它的花蕾、根部还可以入药,能活血解毒、治疗风寒感冒,它的基因这么强大,园艺师用它作嫁接砧木,能改良、培育出更多的新品种。咱们在公园里看到的那些花形好看,花色丰富又香味扑鼻的这梅那梅,大多源自这狗牙蜡梅呢,好啦,咱也为它做点事吧。”玉果说着就开始清理蜡梅周遭的砖头瓦块,“你把它干枯的枝子修理一下!别袖手旁观,明年来不来啊?”
来呀,怎能不来呢!明年腊月,若哪位有心人先看到“狗牙蜡梅”绽放,一定托风儿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