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这是上海的很普通的一个早上。
　　和往常一样，我坐783路车，从金杨新村一直到人民广场。略有些困意的我，一坐上座位，就眼睛打起了架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觉。
　　车子在稳稳地开着。
　　有一会儿，我还迷迷糊糊着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一个“啊”的声音。出什么事儿了？我睁开眼，还真出事儿了。坐我前面一排的座位上，一个70多岁的白发老太太在挣扎，看上去很难受，脸都有些抽筋了，整个身子强自扭动着。
　　一会儿，老太太的脸色已经像张黄纸一样，蜡黄蜡黄的，看不到一丝的血色。另一个老太太看上去年纪比老太太还大，从邻座走了过去，拍拍老太太的椅背，说：“妹妹，你怎么了（在上海，年纪大的女人称呼年纪小的女人，都叫妹妹）？”老太太很艰难地转过了头，嘴张了张，却是无力地耷拉了下来。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像是瘫在上面。
　　出事儿了！我站了起来，同时站起的，有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和我年纪相当的中年女人。我以前参加过单位外派的短期医疗培训，感觉上，老太太应该是突发的急性心肌梗塞。
　　我说，谁有心肌梗塞的药吗？
　　一个老头儿说：“我这儿有药。”
　　我从老头儿那里拿过药，倒出一粒，塞进老太太的嘴里。有一会儿，老太太都没反应。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我身上。我额头上的汗，慢慢地往下掉。
　　不知道是在向他们解释，还是在为自己解释。我说，这个症状，可能已经很严重了吧。这药，已起不了作用。
　　我擦了把汗，又说，首先，能不能请司机师傅，把车开到就近的医院。同时打电话，请那个医院的医务人员，赶紧等在门口，等我们的车一到，就送进去救治。
　　那个中年男人走到司机那里。司机早已知晓了后面的情况。司机把车先在路边停下来，让急需上班的乘客先下车。下车的乘客没人有怨言，都快速地下车。车上，留下了我们五六个人。
　　电话已联系好了医院。
　　我又说，现在对病人，要做适当的按摩了。我先上去，在老太太的胸口处，轻轻地按摩起来。按了一会儿，我的手就没劲儿了。
　　另一个老太太说：“妹妹，让我按一会儿吧。”我说，好。就让开了身。
　　另一个老太太按了一会儿，又换了另一个中年女人上前按。我们周而复始地按摩，以缓解老太太的病情。
　　终于到医院了。司机将汽车的中门，靠在最接近医院急诊室的大门口。那里，早已等候的几个医生护士，推着一台活动病床就到了车前。
　　我们一起把老太太小心地抬下车，又小心地抬到了病床上。看着老太太进了医院，我轻轻擦了把汗，大喘了一口气。
　　没事儿了。我们几个人走出了医院。
　　回到单位，我当然是迟到了。同事问我，怎么这么晚？我说了车上的事儿。同事的眼瞪得很大，有些匪夷所思很不理解的表情，说：“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你就不怕被讹吗？万一老太太你没救活当场就没了？！你以为你真是个医生啊？医生还免不了出医疗事故呢！”我愣了。那个时候，我只想着救人，还真没想到这些。是啊，万一好心酿成大祸呢！
　　晚上。我回到家，还思潮起伏，想着早上发生的事儿。
　　有点儿心绪难平。我打开电脑，上了经常光顾的论坛。我把早上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表述了上去，想听听网友们的想法。
　　很快，就有了回帖。
　　一个说：“不该去救，你又不懂医术，你不救人没事儿，万一救了人反而出事儿了，那你怎么办？”
　　我的额头上出了汗。
　　更多的，还是对我的支持与褒奖。
　　有人说：“你做得对，我挺你，助人为乐是一个优良传统，要保持下去。”
　　有人说：“现在的社会，就缺少像你，和那几个一起助人为乐的好市民，要是人人都见死不救，那这城市还有什么未来与生机。”
　　还有人说：“你是好人，是上海这座城市真正的血脉与沃土，只有更多涌现像你这样的人，上海的四季才更温暖。”
　　朝着电脑显示屏，我微微点了下头。是的。如果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换到哪一天，自己有需要时，别人还敢帮你吗？上海的早晨，应该是充满无限暖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