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栓柱
每当有人问我早年参军是什么兵种,我总是自豪地说:海军!而且时常想起当年登上舰艇,体验舰艇编队远航拉练,观看舰艇实弹打靶那些情景。
我第一次登上舰艇,是跟部队首长乘登陆艇去汕头海湾外一个海岛视察。此前,我和战友从广州登上万吨轮,经过一昼夜海上航行到达部队所在地汕头礐石,之后经常乘坐轮渡船来往汕头市和部队营区,没遇上过大风大浪,也就没体会到晕船的滋味。这次跟首长去海岛视察,去时没碰上风浪,我时而登上登陆艇指挥塔,时而站到艇舱上面。不到一小时就到了海岛,顺风顺水。海岛风光,让我兴奋不已。不曾想返回时登陆艇逆风顶浪,摇晃非常厉害,不大工夫我就感到眩晕恶心,赶紧到舱里躺下。后来一想,水兵每天吃睡都在舰艇上,他们熬过晕船这关得付出多少辛苦呀。
浩瀚无垠的大海,有时海浪汹涌,气势如虹;有时浩渺广阔,一望无际;有时湛蓝碧透,海鸥飞翔。那时,我们最爱唱:“我爱这蓝色的海洋,祖国的海疆壮丽宽广。我爱大海的惊涛骇浪,把我们锻炼得无比坚强。”大海,确实令人想往,令人陶醉。可真的吃住在舰艇上,在舰艇上待上十天半月,并非易事。
我第一次随舰艇编队远航几百海里,在舰艇上吃住十几天,是跟首长登上猎潜艇从汕头港出发,沿海岸西行经过海门、碣石湾、红海湾,最后抵达大亚湾那次海上拉练。那十多天,我感受到了猎潜艇、炮艇组成的舰艇编队劈波斩浪航行在大海上的壮观,耳闻目睹了轰鸣的火炮、火箭弹、深水炸弹和高射机枪打靶情景,更体会到舰艇官兵不畏困苦、敢打必胜的坚毅品格和革命精神。
那时,我们部队只有猎潜艇、炮艇、登陆艇,整个南海舰队不仅导弹驱逐舰、护卫舰数量有限,鱼雷快艇也不多。不过,猎潜艇上的火箭弹、深水炸弹杀伤力极大,即可与敌方面对面作战,还可攻击敌方潜艇。炮艇和猎潜艇相比小很多,只装备了火炮、高射机枪,但它机动灵活,适合近距离海战。舰艇编队海上实弹演练,惊心动魄,是提高官兵实战水平的最好方式。当年,海峡情势还处在紧张时期。有天夜晚,舰艇编队接到我国“东方红”考察船通过台湾海峡,命令舰艇到达某海区执行一级战备指令。“一级战备”什么意思?就是随时投入战斗。那晚,我躺在艇舱床铺上,像躺在小舢板上,而且不由自主地把子弹上膛的手枪放在了枕头底下。
舰艇编队实弹打靶,分白天和夜晚,是必不可少的作训科目。一天,舰艇编队航行至某海域,进行火箭弹打靶,目标是露出海面的几个岛礁。指挥员一声令下,猎潜艇前甲板的火箭弹瞬时“嗖嗖”地飞向目标。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夹杂着碎石的海水水柱直冲天际。我印象更深的是夜间海上打靶。一天夜晚,舰艇编队航行在漆黑的大海上,所有舰艇都关闭了灯光,耳边只能听到海水和舰艇撞击的声响。忽然,舰艇一侧百米外出现一个忽闪忽灭的灯光(夜间打靶在靶船上安装的灯),指挥员立即下达攻击指令,信号兵接着用信号灯转达攻击命令。猎潜艇、炮艇枪炮手迅即瞄准目标,对“敌舰”实施攻击。只见火炮、高射机枪射出的炮弹枪弹光束,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光线,射向“敌舰”。轰鸣的枪炮声,浓烈的硝烟味,恰似一场海战。
“真实的海战比打靶惨烈。”一天和舰艇官兵聊天,他们对我说。电影《南海风云》讲的就是我们部队舰艇参加某次海战的故事。参加过那次海战的水兵说,海战打到最后,投降的敌舰官兵有的跪在甲板上直打哆嗦。1976年8月,我在部队医院见到了战斗英雄麦贤得,那时他还在疗养。当年麦贤得和战友作战时使用的“英雄艇”,就停靠在部队码头上。
部队所在地礐石,四季绿树成荫,花草不败,景色怡人。北方人不曾见过的椰子树、红棉树、棕榈树和仙人掌、剑麻、铁树等,随处可见。汕头港水域宽阔,商船渔船穿梭如织。夜幕下的汕头港,商船渔船灯火倒映在海面上,灿若星空。
经过几天海上航行,舰艇编队驶进与香港毗邻的大亚湾。那时,大亚湾是个风光秀丽的内湖型的港湾,青山环抱,静怡清幽。一行行人工养殖的珍珠,好似一串串项链,坠饰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面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轻摇的渔船、洁白的珍珠和岸边枝繁叶茂的丛林灌木,构成一幅“溶溶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的画卷。特别是傍晚,风清云淡,海鸥,帆影,渔船上的炊烟,别有一番景致。
当海军,尤其能成为舰艇兵,非常值得骄傲自豪。当年有机会登上舰艇,体验舰艇实弹演练和水兵生活,所以我也很欣慰自豪。与军营阔别40年了。如今,每当看到我国海军迈向现代化、科技化、信息化,远航在辽阔海洋上的情景,总会记起“人民海军向前进”军歌,记起登上的舰艇,穿过的海魂衫,还有佩戴过的红五星、红领章,军帽上的飘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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