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是我们老家一带的年俗,小时候,农村物质及其匮乏,一年到头见不到荤腥,养一头肥猪,到年根底下杀了吃肉不但是小孩子们最渴盼的事,还是亲朋好友联络感情的由头。因此,杀年猪这一风俗也成了儿时过年的重头戏。
一进入腊月,喝完腊八粥,就陆续有人家杀年猪,为过年包饺子、炖菜做准备。不管谁家要杀年猪,只要消息一传出来,那家院里一定会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有看热闹的,还有帮忙的,小孩子更是不顾大人的呵斥,东跑西窜,挤着看热闹。
杀年猪是要请“杀猪把式”的,他们力气大,刀子快,手法熟练,经验足,面对几百斤的大肥猪,能做到一刀毙命。同时,还要请身强力壮的叔叔伯伯来帮忙。因为去猪圈里面抓猪可是一个力气活,五六个大人,拿着绳子、木棒,一边吆喝着赶猪,一边用绳子设好套,直到猪被赶进套子里,拉绳子的人一使劲就把猪给撂倒了。其他人一拥而上,按的按,捆的捆,满院子只听见猪的嚎叫声和孩子的玩闹声,还有大人的吆喝声。
杀年猪时,母亲是不敢看的,只是和来帮忙的婶婶大娘躲在灶房烧水,一是慈悲心肠,看不得那血腥场面,二是这待宰的年猪是自己喂养大的,春天一把野菜,夏天一把玉米,有时还喂自家种的地瓜,从十多斤的小猪崽子养到二百多斤的大肥猪,有了感情,想想都心疼,母亲不敢看,怕流泪。我是小孩子,虽然被大人呵斥着不许看,但是好奇心重,往往都是躲在角落里捂着耳朵眯着眼睛偷看。
一头二百多斤的大肥猪,被捆牢四条腿,扔在案板上,还在嗷嗷叫着使劲挣扎,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叔叔伯伯一起帮忙按着,还有人用大棒子别着猪嘴,怕他咬人。杀猪把式勒紧裤腰带,拿起杀猪刀,快准狠的一刀下去,那肥猪嗷一声就耷拉了脑袋不再交换。接下来就是放血、吹气、褪毛……杀猪把式手脚麻利,几刀下去,大肥猪就变成了一块块干净的猪肉摆放在院子里。还有那放出的猪血,被手脚麻利的叔叔伯伯灌成了血肠。
等杀猪把式把猪搞定了,母亲才出来收拾残局,打扫院子,把分好的肉块吊起来挂在房檐上,那时的农村没有冰箱,冬天的严寒就是最好的制冷剂。这一头猪分解下的肉足够过一个富足年了。
杀年猪的晚饭,一定是要炖大块肉的,用来招待那些帮忙的邻里乡亲以及邀请的亲朋好友。把那些切好的大块肉洗净下锅,撒些花椒大料、葱姜蒜末,大根木柴塞在灶膛里呼呼地烧,不一会儿肉的香味就顺着袅袅的水蒸气钻进鼻孔里,我们这些围在厨房的小馋猫就会口水直流,趁着母亲开锅搅拌的空隙,我们就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那些大块的猪肉如何在咕嘟咕嘟的滚汤里跳舞。等锅里的肉变了颜色,肉皮发红,拿一根筷子可以扎透了,肉就煮好了,母亲就会捞一碗色相好的给帮忙的叔叔伯伯当下酒菜。我们小孩子也不管烫与不烫,就挤在厨房里,抓起剩下的肉就往嘴里塞,往往吃的是满嘴满脸满手满衣襟都油晃晃的。母亲也不生气,只是劝我们慢点吃,别噎着。
如今,时代在变,年俗也在变,即使不是过节,也有满桌的美味佳肴,村子里也不再有杀年猪的场景,市场上的猪肉都是切好的,洗的干干净净的供人挑选,年货也是跑到市场上买现成的,年夜饭的餐桌上也有大块煮肉和猪肘子,只是再也品不出儿时的热闹和味道。我的心又回到了儿时的日子,那些热闹的往昔就像每日呼吸的空气,伴随并留存于我的脑海里。薛艳杰
年猪香 年味儿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