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道路,整个世界都被积雪覆盖。那些起伏连绵的高山,像个白头翁。这就是北方的冬天。在我出生的小山村里,路上的雪很厚,但总有勤快的村民去山上捡柴,本来分不清哪里是路的雪地渐渐被踩实,但仍能看得出爬犁滑过的痕迹。
每当爸爸准备进山捡柴,我就像只淘气的小猴子一样抢先坐上爬犁。爸爸将拉绳攥紧,稍用力一拉,爬犁会顺从地跟在他身后。但是与雪地亲密了一夜的爬犁,往往就不太爱动了,再加上我这个胖墩儿坐在上面,就需要更大的力气才能拉动它,力用得过猛,爬犁会无法自持地向前一纵。这一纵,足可以把我跌个仰面朝天。这时候,爸爸面带愠怒,瞪着眼看我从爬犁下爬出来,我则灰溜溜地连滚带爬地起来,拍拍身上的雪,不敢说半个“疼”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可爱的爬犁随爸爸扬长而去。
当然,那只是一次意外。吃了亏后,人会变得聪明,对于孩子也是一样。坐在爬犁窄窄的横方上,双手再用力,也是把握不住平衡的。于是,我学会将整个身子趴在爬犁上,说是整个身子,其实只是胸部和大腿实在地扑在了爬犁的横方上。空出来的双手可以把着爬犁,两只小腿随着愉快的心情悠闲地摆动。双眼也不闲着,我能看到沾了雪,甚至带着小冰碴的拉绳绕过爸爸的右肩,躲在破旧棉袄的褶皱里。爸爸在刚下过雪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那些歪歪斜斜的脚窝转瞬就从爸爸脚下滑到我眼皮子底下,又迅速穿过身子下的爬犁,并最终被我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山上太冷,捡柴的时间太长,雪深及膝,鞋帮儿不够高,没有绑腿的话,鞋里会灌满了雪。对孩子来说,冬季的山村是玩耍的快乐世界。雪从天降,平时所熟悉的世界就成为了童话中的冰雪王国。将整个身子躺下去,仰卧于柔软而洁白的世界,蔚蓝蔚蓝的天空上,偶尔有飞鸟在空中一闪而过,高高地冲上云霄,那清脆的鸣叫声把我引向一个快乐和自由的世界。
有一次,因玩爬犁跟小朋友吵架后哭着回家。院子里,妈妈正抱着准备做晚饭的一捆柴,远远看着我越来越近,目光那么温柔,语气那么温和:“别哭啦,快看看,你爸爸屋子都没进,正在给你做新爬犁呢!”
院子的一角,堆满了冬季爸爸从山上捡回来的柴禾。另一边,爸爸果真正在叮叮当当地钉着未成型的、为我特制的小爬犁。那天的夕阳很红很大。落霞里,我看见爸爸棉袄上有薄薄的白色蒸汽在袅袅地上升,那是爸爸的汗水在挥发。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到:父爱,就是别样的阳光,给了我们永无穷尽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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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爬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