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树森
　　老北京有一句妇孺皆知的俗语，叫做“妙峰山的娘娘——照远不照近。”意思是说，妙峰山的娘娘只保佑远道而来的香客，而不护佑当地的老百姓。这句俗语从何而来呢？这是因为每年的农历四月，妙峰山的“春香”庙会期间，大多数都是远道而来的香客进香许愿，而当地人却不多见。人们就以为，远道而来的香客许愿灵验，因而就来烧香；当地人许愿不灵验，他们就不来进香了，故而留下了这样一句俗语。
　　为什么在春季妙峰山庙会期间，当地人前去朝顶进香的人不多呢？其实这里边另有原因。京西地区对“娘娘”极为崇奉，娘娘庙多达数十座，所供奉的也不全是碧霞元君，有九天玄女、王母娘娘、还有后土娘娘等。老百姓并不去分辨所供奉的是哪一位娘娘，只知道是“娘娘”。况且，庙里所供奉的娘娘一般都是泥塑的，装束、相貌都相差无几，雍荣华贵，凤冠霞帔，面带慈祥，细眼弯眉，略带微笑，极具亲和力，没有一定的专业知识的人很难将她们区分开来，就认为每一座庙里所供奉的娘娘都是同一位神仙。例如妙峰山下涧沟村的老人，至今也不知道村旁山上所供奉的是碧霞元君还是后土娘娘，只知道是“老娘娘”。九龙山娘娘庙供奉的明明是九天玄女，但是当地人却说是妙峰山娘娘的姐妹，人们同样也到这里求子、许愿。妙峰山娘娘庙直到现在还保留着正月十五上庙烧香的习俗，其实这一天是后土娘娘的生日，而碧霞元君的生日则是农历四月十八，原本在碧霞元君生日之日举办庙会，后来为了与佛教的“浴佛节”庙会日期相统一，才把庙会的会期改在了每年农历四月的上半月。在举办庙会的半个月时间里，附近村民并不进庙去烧香，而是开办家庭饭馆、旅店、出卖当地的土特产品和手工艺品，赚远来香客的钱，他们称为“收庙秋”。他们认为，这都是“老娘娘的恩赐，给当地人降下的福份。一次“庙秋”的收入，够一个家庭半年的花费。
　　除了涧沟村之外，门头沟地区其他村庄的人们也很少有在这个时候上妙峰山上，因为各地几乎都有娘娘庙，又何必去舍近求远呢？当地所供奉的娘娘与妙峰山的娘娘是“亲姐妹”，一样的灵验，因而人们就都到距离自己村子比较近的娘娘庙去进香许愿了。例如门城地区的拦龙山、大台地区的福龙山、大村地区的香子台等地的娘娘庙也都有当地著名的娘娘庙，所供奉的都是碧霞元君娘娘，每年的农历四月初一也都有庙会，并且具有一定规模，香客数以千计，香会（花会）数十档。当地的人们也就没有必要舍近求远跑一趟妙峰山了，故而在每年四月上半月的庙会期间，人们才感觉到当地人到妙峰山来进香的人很少。到妙峰山进香的绝大多数都是远道而来的香客，其中以天津、保定、石家庄和河北省其他各县的香客居多，大约占了60%左右，远途的香客有来自江浙、两广、云贵川、东三省和东南亚一些国家的香客，北京城区及各郊区县的香客大约占40%左右，每年香客的总人数都达到数十万之多。
　　与“妙峰山的娘娘——照远不照近”相对，在老北京还有一句俗语，叫做“丫髻山的娘娘——照近不照远”。在京东平谷区的丫髻山也有一座著名的娘娘庙，名叫“灵感宫”，同样供奉的是碧霞元君娘娘。这里是皇家祭祀碧霞元君的庙宇，元、明、清三代，每年朝廷都按期派遣专员到那里去祭祀。丫髻山娘娘庙是京东地区最大的娘娘庙，规格也比较高，但是香火却不及妙峰山的1/10，只有附近地区的老百姓才到那里去进香。民国年间，冀东北各县因为地面儿不太平，再加上距离妙峰山比较远，顺义、平谷等地方的香客才转到了这里来进香。因为到这里来进香的以丫髻山附近地区的老百姓居多，很少见到远道而来的香客，所以才出现了“丫髻山的娘娘——照近不照远”的俗语。
　　妙峰山与丫髻山相比，还有一点不同。人们说，妙峰山烧的是“穷香”，丫髻山烧的是“富香”。皇家到丫髻山去进香，讲究个气派，旗罗伞盖，车马喧阗，兵丁护卫，三牲供品，好不壮观。京东一带是大平原，财主比较多，上丫髻山进香去不是骑马就是坐轿，十分的显眼，人们所见到的香客富人占了一定的比例，因而人们称这里烧的是“富香”。而妙峰山的娘娘似乎是更贴近于普通的老百姓，在上山的各条香道的沿途，建有上百座的茶棚，义务为香客供应茶水、饮食住宿，鞋坏了有人修，衣服破了有人缝，还有舍药的，再穷的人也能够上妙峰山去烧香，所以到这里来进香的香客以平民百姓居多。
　　其实到妙峰山进香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也不在少数，不说清朝的质亲王永镕、慈禧太后，仅民国年间就有大总统曹锟的夫人、大军阀张宗昌的姨太太、张勋的夫人等，他们与平民百姓相较，终究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