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油、草长莺飞的三月,在风景如画的江南,地下沉寂许久的笋会在阵阵春雷、滴滴春雨中茁壮成长起来。只见它们奋力顶破土壤,在细小的夹缝中挤出自己的嫩芽。没几天功夫,就长成圆圆胖胖的竹笋了。江南人熟谙“因地制宜”的道理,将这大自然的恩赐虔诚地供上了餐桌。
笋品种繁多,仅食用笋就有毛笋、芦笋、淡笋之类,几乎四季均有鲜笋上市。除春笋以外,秋有鞭笋,就是埋在地下的竹节长出的嫩芽。冬日,深土里的笋芽叫冬笋。郑板桥的诗云:“江南鲜笋趁鲥鱼,烂煮春风三月初。”把春笋与鲥鱼相提并论,足见其味之鲜美。笋的吃法很多,炒、烧、煮、煨、炖皆成佳肴。同一个个头较大的竹笋,也会因为各部位的鲜嫩程度不同吃来各有风味:嫩笋头可用来炒食或作为肉丸、馅心的配料;中部可切成笋片,或炒或烧都香脆可口;根部质地较老,用以与肉类、禽类一起做汤,味道极佳。
除充当餐桌上的主角外,笋也常常安于做配角,不管是与淡雅的果蔬作配,还是与荤香的鱼肉为伍,它既跳脱出彩又不喧宾夺主,让菜之鲜味立即突出。比如普普通通的一锅汤里加些笋片,味道就会立刻丰富起来,汤中那一份淡淡的清香和浓浓的鲜味儿,让人欲罢不能,顿觉舌尖春色无限;用咸肉、鲜肉、火腿等熬制高汤,笋也是绝对不能少的,看着汤水里沉浮翻滚的食材,嗅着蒸腾的香气,便有一种爽心悦目的微醺感。待到喝上一口汤,吃上一块儿饱含汁水的鲜笋,不由得令人大叹一声:“鲜得来连眉毛都快要落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每年春末,粮食青黄不接时,母亲就带着我们到山上挖竹笋。挖竹笋是一件既有趣又危险的事儿,说它有趣,是因为雨后的春笋长得快,当你一边拨挖时,一边还能偶尔听到它们生长时发出的细微的“叭叭”声,寻声望去,总能找到一大片新鲜的嫩笋,那种惊喜实在难以言表;说它危险,是因当你穿梭在竹林乱石之间,有时不幸被树枝竹丫刮伤,同时还要当心有一种叫“竹叶青”的蛇,这种蛇专门住在竹枝上,其颜色与竹并无二样,只要被它咬一口,便有性命之忧。但尽管如此,我们每次总能挖到一大背篼竹笋回家,去掉笋壳,或炒或煮都极其鲜美清香。那种滋味,至今回想起来还是那么悠长、那么令人陶醉!
笋是江南的特产。到北方旅游时,细心的东道主总会点上几道笋菜来安抚江南的胃,“手剥竹笋”是一样,“笋干”又是一样。但这些经过人工加工的笋肴,总让人觉得少了几分原味。所谓的思乡之情,在居家的日子里都是抽象空泛的概念,此时就具象成家乡的笋菜了。哎,家乡的菜和游子的胃,原来有着这么缠绵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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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