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居住在龙泉镇龙泉雾村,记得小的时候,村里的房子全是中式房屋结构,门窗也是木制的。屋子里面有火炕、地炉子。每到冬季,家家都要笼上地炉子。地炉子通着火炕,即可烧菜做饭,又可烧炕取暖,一举两得,是当地百姓传统的过冬习惯。那时候,村里的房屋,无论灰房还是石板房。高低不平的房顶上,各种形状的烟囱错落有致,风景独特,有的像小庙;有的似古亭;有的做成花瓣形;有的搭成古钱状:这些烟囱都是和房内的火炕和地炉子相通的。
说起火炕的建造,其中的学问也很多,大都要请会搭炕的泥瓦匠来做,一般是新房落成后,根据房间大小,家庭人口因素,设计火炕位置和大小。大间屋砌条山炕,小间屋搭棋盘炕。首先按尺寸用石头或砖砌成方形炕帮,炕帮高约50-60公分左右。炕箱里填上厚厚的土,土层上用砖砌成桥墩一样的、网状的火道,火道上铺上土坯或特制的方砖,火道内一头与地炉子相连,另一头通到烟囱底部,然后用灰泥把炕面,炕帮抹好抹严以防跑烟。火炕形成整体后,在炕帮中部前面挖一个1立方米的大坑,贴近炕帮底部垒一个地炉子,周边空余部分砌成炉坑,(用来存放燃后的煤灰)上边盖上几块严丝合缝的炉坑板。地炉子前方炕沿下还要砌一个40公分高的炉洞,炉洞下方是炉子通往火炕的咽道,中间放一块挡砖,做饭时推上挡砖,平时让炉子咽道与火炕相通,以此烧炕取暖。炕洞有30公分的进深,可以保温,存放做好的热饭热菜,也可以用来发面蒸馒头。地炉子的右侧稳上一个瓦罐,俗称温罐,洗手洗脸用水十分方便。有的家庭火炕右侧炕帮下还留有一个方洞与火炕相连,炉火不好的时候,在这里用柴火也可以把炕烧热。
那时候由于家家都有火炕,即使天气再寒冷,人们都会感到暖意融融。村里老人说,“炕热屋子暖”真是一点没错,傍晚的时候,全家坐在热炕头上共进午餐,能够吃得满头大汗,入夜后,钻进暖和的被窝里,那是又解乏、又解困。赶上身体不适,在热炕上睡上一宿,腰暖背暖,毛病皆除。村里有一句老话叫“睡热炕头”。冬日里,家庭成员在家里受重视的程度,从他在炕上睡觉的位置就可以看出端倪。火炕靠近中间的地方和邻近烟囱出口的位置炕溫保持最好,一般都留给老人和孩子寝卧,男人和年轻人都在炕的两头寝卧。还有一句俗话就叫“你这人还知道那头炕热吗”?
火炕的表面要铺上炕席、炕毡、炕被和炕单。炕面周边一尺高的墙面上贴上几何图案的壁纸。炕沿要镶上光滑的椿木炕沿。炉坑里的炉灰要勤掏,炉灰不托炉底,保障炉火上下通风。否则炉火不仅着得不旺,还可能引起煤气中毒。那时还有一句俗话叫“穷炉坑,富水缸”,是说居家过日子要经常保持炉坑里不留炉灰,水缸里存满了水。
冬天里,外面寒风刺骨,吃过晚饭,家里的火炕便成了人们聚集的地方,邻居大婶大妈会拿着针线箩筐不约而至,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做活儿聊天儿,谈笑风生亲如一家。忽一人推门而入,“冷死了”的喊声已窜进屋内,原来外面已是冰天雪地。客人一进屋,便把双手伸进火炕下的毛毡里,然后盘腿上炕和大家天南地北拉起了家常。东院的大妈边做针线边说起王家的二小子搞好了对象,李家的儿媳妇不孝顺公婆。爷爷叼着烟袋,讲起了解放前八路军攻打村北白箍岗楼的情景,爷爷用青筋暴露的大手比划着,让我们感到身临其境。奶奶慢慢地梳理着卧在旁边小花猫的毛发。妈妈手里拿着针线活,讲起了一个与我有关的故事,虽然我不记得,但妈妈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刚满两周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历时一个多月,最后到儿童医院才治好。为此全家几乎变卖了全部财产,穷得就剩一条火炕。围坐在火炕上,大家讲述各自的见闻,谈论着彼此的见解,这种场面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在寒冬腊月的日子里,父亲下了灰窑,便会坐在火炕上,放上小炕桌,炒一两个下酒的小菜,喝着一毛三分钱一两买来的白酒,慢慢地品着。有时候还会招呼着本家的长辈一起对饮,那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酒暖炕更暖,此时一杯白酒下肚,浑身通泰,神情振奋,大家共享劳动一天的乐趣,说者彼此喜欢的话题。贫穷也好,富贵也罢,都被抛在九霄云外,沉浸在眼下的真实的快乐之中。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物质生活比较匮乏的时期,寒冷寂寞的漫漫冬夜,人们大多是偎在温暖的火炕上度过的,村边的永定河结满了厚厚的冰,屋里的水缸、咸菜坛子都会结冰,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火炕,那单薄的被子怎能抵御如此的寒冷。我认为早晨是当时村里最寒冷的时候,记得小时候躺在炕上,能看到窗户玻璃上结满的冰花,当时只觉得炕上的被窝里是最暖和的,所以通常赖在被窝里不起来,火炕给了我无限的温暖和幸福。也成就了我无法割舍的火炕情结。
冬日里,生地炉子烧火炕有一个很大问题就是掏炉灰通火的时候,屋里落下很多灰尘,不够卫生。隔年还要掀开炕砖掏一次炕灰。如今村里许多家庭,房子已翻建为洋式房屋,门窗大都是塑钢的,木床和土暖气代替了火炕和地炉子。火炕的故事也成为了一代人遥远的记忆,但每每想起这些,总是有种不尽的眷恋,让人留恋和怀念火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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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