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场淅沥的秋雨认真洗刷了一切,坐落在永定河畔的家乡,犹如出浴的少女般,一尘不染地呈现在明丽的秋光中。
傍晚,太阳逐渐西沉,天边的晚霞虽然没有朝霞灿烂,但比朝霞浓艳,它绽放着最后的热情,将远远的天际染得色彩斑斓。一阵清风吹过,成熟的玉米地里泛起阵阵声响,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村边兰章园子里吃饱了菜叶的鸭、鹅甩着脖子,悠闲地踱着步子,向自己的窝里走去。倦鸟归巢,但仍有些小鸟在树上叽叽喳喳地闹腾着,落日的余晖,像一个洗尽铅华的演员,悄然隐退于帷幕之后。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围坐在饭桌边,享受着一天里最悠闲的时光。谈谈收成、扯扯家常,遇上负面的消息,免不了一顿的牢骚。即便如此,淳朴的农民不会就此沉溺在愤世嫉俗之中。时代变迁,他们早已不是每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改革开放拓展了他们的视野和观念。他们探索出了许多挣钱的门道,你看,那暮色里闪烁着明亮灯光的一栋栋二层小楼,早已取代了40多年前昏暗的小灰房。
当整个村庄不约而同变得灯火通明的时候,天就完全暗了下来。此刻,迎着秋夜的丝丝凉意,我走出了家门,来到村北的田间小路上,迈着舒缓的脚步,生怕打扰了这温馨的夜晚。天上的云丝丝缕缕,月光或明或暗,远处心情舒畅的村妇们,正在村边的健身场上欢快地跳着健身舞,即使夜色渐浓,还是玩得那么尽兴。
草丛中秋虫在做着最后的低唱,细细聆听,像是在喃喃私语,又像是在对天悲泣。它们以自己的声调浅吟,没有曲谱,没有规定何时结束,只管尽情地低唱。这种来自于多个角落的声音,组成的天籁般的小夜曲是不可复制的,此时让我想起古人陈与义的诗句:“中庭淡月照三更,白露洗空河汉明。莫遣西风吹叶尽,却愁无处著秋声。”
朦胧的月光下,脚下的土路若明若暗,眼前路况弯曲,路面坑洼,正是村北的田间老路,两侧的狗尾草摩挲着我的裤腿,一切是这样的原生态。我停留在田埂边,眼前是一片成熟的辣椒田,月光下,红绿相间的辣椒一个个低垂着头,像是很有礼节的迎宾小姐。看着这些成熟的果实,我的脑海里呈现出白日里那满脸流淌着汗水的老农李维成,弓着腰忙碌在田间的情景。
弯弯的小径在朦胧的夜色中从艾台子居民区的岔路上拐出,但我知道它与所有的小径一样,一定与田间的小木屋或旧场院相连。隐约中,远处似乎有断断续续的音乐声,这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猛然想起这是独居老汉李宝华在家门口吹箫的声音。此时,我感到这秋日里的月光显得那样清幽,它漫过田边的草丛,越过村庄,一直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幕中。鸡鸭睡了、牛羊睡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睡了,连大地都睡了,而我却沉浸在这迷人的月光下,迟迟不愿归去。


家乡的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