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一盆温水,拿一条擦脚巾,开始为妈妈脱掉鞋袜,一双尖尖的小脚被放进水盆里,这样的程序已持续二十多年,自从母亲七十岁患了脑梗,就一直手脚不利落,我们姐妹成了她的小帮手,谁在家谁帮助洗。不过,洗的最多的还是我,因为进行修脚、剪指甲这样的细活我干母亲最放心。成为母亲专职的“修脚工”和“按摩师”。
记得我小的时候,看着母亲坐在小板凳上,背着我们脱掉鞋袜还从脚上一圈一圈地往下绕布条,变戏法似地露出白白的、尖尖的小脚,我心里特别纳闷便问母亲?母亲说不裹脚长大后嫁不出去。我似懂非懂。
渐渐的我长大了,母亲衰老了,洗脚也困难了。
还记得第一次给母亲洗脚,我都不敢碰,非常害怕,心里有一种恐惧感,怕摸到断了的脚趾。因此,不敢仔细看,轻轻的把上面洗一洗,就急忙擦干。
后来不怕了,每一次都要掰着已变形的脚趾缝隙细细地洗一遍,时不常还要把刚洗过的脚放在我的腿上,剪去新长出的指甲,削去脚垫,她疼的小脚往回一抽一抽的,我的心仿佛也被刺痛了。当我认真地审视这双走过艰难岁月的小脚时,心里充满酸楚,看着被压断团缩在脚掌下变了形的脚趾总是伤感,内心体会着“小脚一双,眼泪一缸”的含义和母亲为养家糊口愣着小脚,寒来暑往去田间劳作的不容易……
母亲生有我们姐妹五人,父亲在煤矿下井。家里日常生活都靠母亲打理,她除了在生产队劳动,回家还不忘拔一筐野菜喂猪。为了我们,她冒着刺骨的寒风在河滩砸石子、上山砍柴,从不含糊。小脚母亲令我揪心。特别是在外劳动的母亲,听到我被烫伤了,疯了似地赶回家,背起幼小的我摇摇晃晃一口气走出二里地。一个多月,日夜抱着哭闹的我,伤疼在我的身上,疼在母亲的心里。
后来,五朵金花儿都成了父母的小棉袄,孝道萦绕在家中。姐妹们二十多年的细心照料,喂水喂饭,端屎端尿……在他们弥留的眼神中,我读懂了父母的欣慰。父亲说:“人要不死多好啊。”母亲讲:“我想多陪陪你们。”92和93岁,父母双双跨过了世纪。
至今,我忘不了母亲去世前让我给她洗的最后一次脚;忘不了姐姐要替换我时,母亲将头和身体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胸口,已说不出话的她竟发出“不要不要”之声,这喊声让我的心碎了……我知道,这是一种依恋、一种不舍、一种最后至真至纯的母女情缘。就像每一次母亲拉着我的手不忍松开,亲不够,也看不够样子。还好我没有醒悟太晚,在母亲弥留之际,我噙泪握住她柔软的手,恭恭敬敬地将女儿最深情的爱,印在了母亲那皱纹绽开的额头……王木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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