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这么多文字,这是第一次静下心来专门写写父亲,父亲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心里真觉得对不住他。
父亲是祖父的长子,出生在上世纪兵荒马乱的1937年,属牛。父亲的童年和那时旧中国绝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在他们心里都是贫困、劳苦的记忆。祖父说,父亲在小的时候就和他一起走过窑。父亲遇到明事理的父母很是幸运,到了读书的年龄,他被祖父母送进了学堂。在进学堂之前,父亲还学过几个月的京剧,他被家里送到北平城里裘盛戎的戏班里,学唱铜锤花脸。一次,祖母想念自己的儿子,特意到城里的戏班里去看父亲,正赶上父亲练功的时候没有达到要求,被管教严格的师傅用小竹棍打他的屁股。这情景心心疼疼地看在眼里的祖母,不让父亲再学戏了,把他接回了家。现在想想,父亲要是能坚持下来,或许后来也是个名角了。回家的父亲不久就进了学堂。
新中国成立后,父亲又考入北京西城的三十四中读中学。他读中学时的情况,后来很少跟家里说起过。初中毕业后的父亲又回到了京西的家,干了两年多的农活儿,1956年下半年,父亲通过刻苦复习,考上了北京航空技术学校,在班上,父亲还被推选为班长。他穿着学生制服和那时的同学照的照片,有满满一小相册,现在还保存在家里,那时的父亲英俊、飒爽。
父亲在上航校期间和母亲成立了自己的家庭。本来父亲和航校班里的文艺委员要好。那时家里曾祖父也给父亲说了家在通州农村的母亲,祖父祖母更愿意父亲选择勤劳朴实厚道的母亲。那时侯的婚姻就是这样,不光是谁一个人的事情。父亲痛苦了一段时日后,就和勤劳的母亲成了亲。母亲还见过父亲他们班和他要好的那个文艺委员的照片,“细高挑,梳两条大辫子,人看着也挺好的。”这是母亲后来曾和我说的话。有时候,婚姻就是这么的偶然,感谢他们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使我获得了珍罕的生命。
到了1960年,父亲在航校快毕业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父亲阴错阳差地去了房山煤矿当了一名工人。从普通的采煤工到矿东区十三队队长再到矿区的安全顾问,父亲就这样在房山煤矿干到了退休。
小时候,每年农闲的时候,母亲都要带着我和妹妹去房山煤矿和父亲一起住上一段时间。这是我和妹妹与父亲亲密相处的快乐时光。因为父亲平时工作忙,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是只待上一两天就走,他每月会按时把生活费寄到家里。在矿区,我曾多次看到父亲穿着工作服,戴着头盔矿灯的情景,虽然有时黑头黑脸,但我觉得父亲还是那么威武。有时我会默默地注视着父亲的背影远去,我知道,父亲正在通过自己辛苦的劳动撑起了我们这个家的一片天空。
后来我长大了些,自己一个人去矿区看望父亲,也会在他的宿舍和他住些时日。父亲给我买好饭票,他上班的时候,我得自己去矿上的食堂吃饭。我省吃俭用,吃饭从不浪费,买菜尽量买便宜的,我知道父亲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我要省着花。父亲知道了,就说我:“想吃什么菜就买什么,不要省着,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爸再苦再累也不算啥!”我走的时候,父亲一直把我送到长途车站,看着我上了回家的车。车子都开动了,站在路边站牌旁的父亲还在向我挥手,看他的神情,是那么的不舍得我走。
父亲给我的印象是在旁人面前不太爱说话,而且说话的声音从来不很大,其实父亲的内心世界是非常的宽广。父亲由于小时候学过京剧的缘故,一辈子都喜欢听戏。父亲在心情好的时候,还常常自娱自乐地唱上一两段京剧,一边唱一边还用手指在桌面上击打着节拍。父亲中年以后,在矿上有空闲时间,他就自己学厨师手艺,考了一个二级的厨师本。无论是在房山矿区,还是退休后在门头沟家乡,朋友街坊邻里谁家婚丧嫁娶,只要和父亲说了,他总是热心地去帮忙。
1992年,父亲退休了。退了休的他还是闲不住,推着自行车走村串巷地卖菜、卖水果、卖日用小百货,最后在我老家临街的两间房子里开了个小饭馆,父亲的手艺有了用武之地。
这就是我平凡的父亲,每当我听到那首《父亲》的歌曲时,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感动。父亲和许许多多的父亲一样,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他们只是默默无闻地完成了自己的责任。可在我的眼中,父亲就是一座大山,挺拔伟岸。正是许许多多像父亲这样的人,筑起了中华民族的脊梁。赵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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